正文 十九、天地蒼茫一點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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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山是被疼醒的,是一種針紮在骨頭上的刺疼,在天還未涼的時候大口大口喘著氣醒來的。下半身已經麻木到沒有知覺了,可腰下的感觸卻被下身的無感給襯托的越加難熬。他怕自己的聲響將李往之吵醒,隻能控製著自己的呼吸,緩緩的傾吐,試著將這痛緩解下來。
可是熬了一夜的不適感哪有那麼容易就被降幅。
徐青山到最後已經疼的在床上發起抖,咬著牙將嗚咽給吞了下去,實在分不出心來去在意李往之有沒有醒。所以當感覺到頭額上有溫熱的覆蓋時,徐青山楞住了。
床上起了動靜,是李往之掀開了自己的被子鑽了進來。
“把身子翻了,我幫你揉一揉。”李往之低沉的聲音傳到徐青山耳中立刻化成棉絮將人軟了下來,徐青山聽話的翻了身,換個了趴著的姿勢伏在床上。
身上的內衫被解來開推倒了肩膀處,李往之側著身子躺在他身邊,手心貼上了腰輕柔的動了起來。
徐青山如釋重負的吐出口氣,悠悠的閉上了眼。不知過了多久,徐青山迷迷糊糊的聽見李往之在說話。
“還疼不疼了,好些了沒?”
此時被褥裏熱氣騰騰,李往之的氣息就在他呼吸間縈繞,擾的他的氣息開始不穩,連打出來的話都變了調調。
“還有些疼,你再幫我揉揉。”語氣不可謂不軟人。李往之聽罷,將手再次覆了上去,遊走的地方也較之前大了許多。
徐青山隻覺的被子的溫度越發的高,全身的知覺帶著一股燥熱再次回歸。
這邊一室溫軟,氛圍迷人。外麵卻是冷風陣陣,吹的姑媽的心猶如掉進了冰窟窿裏,瞬間就打了個冷顫。她將聽到的話在心中又重現了一遍,然後就跟收不住了似的,一直在她腦海中回放……。
“還疼不疼了,好些了沒?”“還有些疼,你再幫我揉揉。”“還疼不疼了,好些了沒?”……
這這這這已經不需要她去猜了,兩人之間都說上這些話了,還能是什麼啊啊!
姑媽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子,將自己的房門一推,驚的姑夫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哎喲,嚇死我了!我說你這一大早幹嘛啊!”姑夫見姑媽沒了動靜,連忙下床去看,一見姑媽臉上的淚痕,就慌了神,把人拉進屋摟進了懷裏。
“我說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哭起來了!”
姑媽不做聲,埋在丈夫的懷裏哭的更凶。
“我說年紀一把大了,說你兩句就哭成這樣,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了好了,別哭了啊,小心岔氣了。”姑父無法,隻能哄著。
姑媽當然不是為了這點事就哭,她是為了她那唯一的侄兒啊哭啊!!!那麼多年了!那麼多個姑娘都見了!一個瞧上眼的都沒有!還以為是自己的侄兒眼光太高,結果呢,原來人要的壓根就不是姑娘,是小夥子啊!!!
姑媽想著自己的親爹親媽親哥哥,於是越想越傷心,可到底哭太久,漸漸了也就停了。姑夫看著姑媽一臉嚴肅,以為姑媽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呢,搞的自個也不自覺的凝住氣來。
又過了一會,姑父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這氣壓欲要開口時,姑媽終於發話了。
“你知道隔壁老王家那個小兒子幺?就是南邊那一家的,叫王唯清的。”
姑父一聽姑媽的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啊,怎麼就扯到老王家的兒子身上去了呢,不過還是依著姑媽的話給回了。
“這怎麼不知道,他家小兒子不是都成親好些年了,孩子都多大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姑媽重重的歎口氣,陷到了回憶中去。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還記得那天是十二月裏的初十,一整天都在飄著小雪。
王家鎮的陵園都是獨戶,一條道隻通一家,用白牆隔開的,本地人家幾乎都在這園子裏有個地方,有的幾家老的活著的時候是鄰居,入土了也依舊是個伴。
姑媽的公婆是大前年年去的,一個年頭一個年尾,都是早上起來發現人沒了的。新喪前三年裏的祭日都得去,過了三年才能停。
那天姑媽一家早早的就起了床,姑夫帶著兒子先去鋪子裏取要燒的元寶錫紙,自己則帶著兒媳婦先過去將拜祭的貢品擺放好。到了地方兩人將瓜果蠟燭等物件布置的差不多了,聊著家常等了些會還是不見人來,於是就讓媳婦去看看情況,自己則在原地守著東西。
前幾日下了場大雪,將整個陵園都染了白,飛簷瓦角的邊緣則是墨黑,像副水墨畫似的,和這地方的意義一聯係起來,還是真應景的滄桑。
媳婦剛去沒多久,姑媽就聽見了一陣陣的低泣聲,和麵前的白燭墓碑一呼應,不由的有些心悸。
有些怪力亂神的事,姑媽是信的,隻不過姑媽一直以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話來做人,所以就算心有戚戚然也不覺的多可怕,畢竟還是青天白日的,什麼鬼怪那麼出格連這個規矩都不懂要出來害人?於是放大了膽子,尋著這聲音走了幾步,轉了個牆腳就看到這泣聲的由來。
然後姑媽就鬆了口氣,原來是個人在哭啊。
那個人跪坐在雪地上還在哭著,哭的既不撕心裂肺,也不抽抽搭搭。而是那種壓在心頭上的,象是宣泄,抑或是悲鳴。
姑媽站在拐角處站著瞧,那人跪坐在雪中,彎著上半身,肩頭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一看就知道是維持一個姿勢沒動過。
抽泣聲幽咽的忽高忽低,嘶啞著很難聽。
可在冰天雪地裏,姑媽的心卻被這低泣聲抽的心也縮了緊,不由得也要落下淚來。
這聲悲鳴太真切了,和整個天地的黑白攪渾在一處,直撞在心上最幽謐的地方,那是隻有真正經曆過死離死別的人才能體會到的聲音,是種可以在平日裝作若無其事,卻深埋在所有帷幕之下的一處空白。
這空白無人來問,無人來填,每每想起,卻依舊如初般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