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留衣終於開口了！
    乍一聽到那清冷中略帶嘶啞的聲音，風奕軒喜從心來，但那譏誚的話語卻讓他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喉結動了幾動，嘴邊浮起了一抹苦澀的笑容：“衣兒，我從沒想過要利用你什麼……”解釋，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風奕軒知道，那日皇宮大殿上自己刻意說的薄情之語一定被季留衣誤會了，他一定認為自己對他好，隻是為利用他的真心。
    “嗬，也是。腿廢了，就連這手，也廢了，的確也沒什麼好利用的了。”輕飄飄地一句話，卻讓風奕軒心痛的差點吐血，他激動起來：“誰說廢了的！衣兒，你信我，我一定會找人治好你的腿的！還有這手，好好養著也是能恢複如初的！”
    麵對風奕軒的激動，季留衣不置可否，旋即又恢複了沉默，不聲不響地抬眼瞧著那漫天雪白的梨樹。
    酒毒不沒唇，約君不日回。歸來梨花下，枕骨看憔悴。
    不知怎的，就在心裏吟起了這首詩。憔悴，憔悴，就算這些日子沒瞧過自己的樣子，季留衣也知曉，自己定是憔悴得沒了人形，他微微皺眉，似在努力思考：為什麼風奕軒還要把這樣一個形同廢人的他留在身邊。
    季留衣不說話，風奕軒卻趕忙抓住這個機會不停地對他道歉，不停對他訴說自己那麼多年的相思苦楚，以及自己對留衣的愛，可惜，對麵坐著的人兒麵對風奕軒的剖心之話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神色茫然而空洞。
    風奕軒終於停嘴，他默默看了季留衣一會兒，忽而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抓住他的手握在劍柄上，卻將鋒利的劍刃直直地指向了自己的心口：“衣兒，是不是殺了我你才解氣？來，你刺我一刀好不好？無論你怎麼對我我都會接受，我隻求你，別再這樣折磨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看著你每天這樣如同行屍一般不言不語，不吃不睡的，我真的好痛苦好後悔，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從未信過你，恨我屢次折辱你，可我對你的愛從未變過啊，衣兒，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好受一點，你就動手吧！”
    季留衣的手甚是無力，風奕軒卻眼一閉，心一橫，握著他那隻包著紗布的手將劍狠狠地刺了下去。
    “哐啷”一聲，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原來最後關頭，竟是季留衣用力掙脫了風奕軒的手，將劍摔到了地上。
    “衣兒，你舍不得傷我對不對？你還愛著我對不對？都是我不好，衣兒，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你！一定會讓你幸福的！”風奕軒情不自禁地彎下身子抱住季留衣，貪婪地聞著他發絲間的清香，但季留衣卻還是輕輕推開了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王爺，你放我走好嗎。”
    “既然我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又何苦還在這兒做戲，放我走好嗎？”
    “你說什麼？！”風奕軒難以置信地吼道，他想過季留衣會一輩子不原諒他，想過季留衣會一劍殺死他，卻從沒想過季留衣會離開他，他不敢想象雙腿已廢的季留衣離開他會如何生活，更不敢想象沒了留衣的自己會如何活下去，“我不準！你是我的！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不假思索的拒絕，就像害怕季留衣下一刻就會在自己眼前消失一樣，心裏閃過的全是驚慌失措。
    季留衣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就知道，這人不會輕易放過他。這些臥病在床的日子，風奕軒幾乎是一手照料他，喂食，擦身，上藥換藥，抱他去泡可以祛除滿身傷疤的藥澡，即便自己冷眼對他，卻依舊毫無怨言無微不至。
    他知道風奕軒知曉了他的身份後一定會後悔，他也能猜到風奕軒為了從牢裏帶出他做出了多大犧牲，他為了自己放棄了顯赫的地位，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滔天權勢，放棄了曾經一切的執念。但可惜，如今風奕軒眼裏的溫情再也打動不了自己了。季留衣想，一個人的心大抵是易碎的，被傷了太多次，就拚合不上了。
    更何況，他的心，早已死了。
    所以，定了定神，季留衣還是決定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王爺。你知道嗎，自小一別後我們也在一起好幾年了，但跟你在一起，我隻會害怕。我每天都要想著，你何時會打我，何時又會想些別的法子折磨我，對著你，我不敢哭，不敢笑，不敢有自己的情緒，這樣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我……”風奕軒剛想張口說什麼，嘴就被季留衣捂住了，“聽我說完，王爺。人都是會變的，你早已經不是我兒時認識的奕軒大哥了，而我，也不再是你迷戀的那個清純少年了，經曆了這麼多，我們早已回不去了，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你愛過的那個少年，也再回不來了。”
    “季留衣也好，季留玉也罷，確實曾經深愛過風奕軒，但我的癡心妄想已經得到懲罰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愛上你，不該希冀這不可能的愛。王爺，你說你要給我幸福，那你就放手吧。因為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沒有你的生活，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