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並沒有損壞，發音也應該完全沒有問題，不說話，應該還是心病所致。”
    晨曉將至，風奕軒扳過季留衣的身子才發現他眉目間全是倦怠，原本美豔的五官現在隻餘憔悴，他無神的睜著眼，卻仍不忘避開風奕軒關切的目光。
    “你一夜沒睡？”
    沒有回答，甚至連點頭或搖頭都吝嗇於給他，季留衣不言不語，看似乖順實則卻是執拗非常。
    風奕軒怎能不心疼，他擔心季留衣傷沒養好又舊疾複發，隻得半哄誘半強迫地喂了他吃食，才點了他的睡穴，派人請來了唐茉。
    唐茉的答案卻讓風奕軒的心兀自下沉了幾分，她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試探性地問道：“風王爺如此在乎這季公子，究竟同季公子是什麼關係？”她看到了季留衣那掩蓋在薄衫下的身軀，慘不忍睹，即便全身上了藥包過了紗布，卻還是能隱約瞧見紗布底下一道道猙獰的傷口。
    “他是我的愛人，也是我今生負得最狠的人。”風奕軒這般豁達毫不遮掩的回答讓唐茉心裏一驚，男子與男子相戀，本是不被這世間所容的，可為何他們卻仍舊如此執著？風奕軒是，溫子離亦是，況且床上躺著的人與那人的容貌竟如出一轍。
    不過卻是及不上那人的淩厲氣勢。如果沒猜錯，他們，應該是兄弟吧。不知想到了什麼，唐茉的臉上掛起了一抹苦澀的微笑。
    “唐姑娘？你怎麼了？”風奕軒見唐茉一眨不眨地盯著季留衣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輕喚一聲。
    “哦，沒什麼。”唐茉起身，已恢複如常，“也許季公子是受了些刺激，又或者是單純地對王爺你有所防備才不願開口的。王爺你可以好生地勸他，多說說你們以前的事，說不定哪天季公子心下釋然，那就好了。”
    “有勞唐姑娘了。”
    “風王爺不必客氣。”
    過了幾個時辰，睡穴終於解開了，季留衣緩緩睜眼，映入眼簾的又是那個男人溫和的笑顏。
    虛偽。刺眼。
    皇宮一別，再醒來時猶如隔世。又是他最害怕的地牢，又是各種折磨人的招式，然後就是熟悉的，無窮無盡的黑暗。昏迷的那段日子他的思緒卻仍在轉動，他想了許多，也悟了許多。他想，那時，他還是愛著風奕軒的。
    即便他不相信自己，即便他認不出自己，即便他把自己當成仇人肆意折辱，即便當著他的麵同其他人上演一出又一出恩愛的戲碼，甚至他在大殿內說出那一番話將罪名全部推到自己頭上。
    他仍是愛他的。
    因為他恨他。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恨，怕他怨他恨他，殊不知，恨也是愛的一種。
    愛到苟且偷生地活在他身邊隻為一夕的擁抱溫存，愛到無法親手殺了他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愛到被他一次又一次傷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卻仍舊忍不住為他扛下那殺人的罪責。
    但很奇怪的，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回歸現實，當他聽到那人含情脈脈地喚他衣兒之時，一切感覺都消弭了。
    他思之念之的結果，在這一瞬間竟然再無意義了。無論是以前那個留衣，還是後來的“留玉”，對於風奕軒這個人，都沒有任何情感了，無論是愛，還是恨。
    心亡為忘。季留衣想，自己的心，大概終於是徹底死了。
    原來愛的反麵並非是恨，而是遺忘，從今以後，季留衣終於可以將風奕軒這個人，連同十多年的愛恨糾纏，從心底連根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