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留衣？！
    聽到這個本不該再出現的名字，風奕軒怔住了。
    傳言承嘉先帝年輕時曾喜歡過一名男子，甚至因此不願寵幸後宮妃嬪。先不說這傳言是真是假，但先帝的確子嗣單薄，直到中年才得了季留衣和季留玉這一對孿生兄弟。但因著先帝對留衣的憎惡，是以一直都是對外宣稱隻有季留玉才是承嘉真正的皇子，而將無辜的留衣關在冷宮自生自滅。
    這是後宮的秘密，就連宮人知道的也不多，也是因為風奕軒年少時被囚禁在深宮，才知悉了這層緣由，所以，哪怕季昭同為皇室中人，但他並非先帝之子，是萬不可能對季留衣和季留玉的事知悉的很清楚的。更何況，這季留衣三個字，居然就這樣從蘇翎的口中輕巧說出，風奕軒霎時間覺得有些目眩，心底隱隱的不安在無限擴大。
    “這麼說，本王不得不去了？”
    “皇上是這麼說的。”蘇翎點頭，上前走了一步：“王爺請把，陛下說了，這秘密，決不會讓你失望。”
    正值日薄西山之時，蘇翎沒有直接帶風奕軒去見季昭，反而一路領著他去了天牢，對上風奕軒探尋慍怒的目光，也隻是抿緊嘴唇沒有解釋。說實話，蘇翎是懼怕風奕軒的，這個他以前的主人。但為了季昭，他卻不得不做出背叛風奕軒的事，這對忠心耿耿的蘇翎來說，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折磨。
    再加上濫殺無辜，陷害他人，一樁一件都讓蘇翎覺得自己的手上已經染滿了鮮血。但為了自己深愛的少年，他沒得選，假若時光倒流，他還是會選擇幫助季昭對抗風奕軒的。隻要季昭能達成他的心願，蘇翎就滿足了，這不忠不義的罪名，他獨自來抗就好了。
    一路上兩人都悶聲想著各自的心事，甫剛走進天牢，風奕軒的心就不可抑製地狂跳起來。他想見到那個人，卻又害怕見到，他怕，他怕自己隻能見到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越往裏走，風奕軒的手心就越是冒出涔涔的熱汗。
    天牢裏陰暗潮濕，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慘叫哀嚎，地麵上還不時閃過幾隻蛇蟲鼠蟻，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壓抑得令人幾乎透不過氣。
    他，到底怎麼樣了？
    “王爺，到了。”終於，蘇翎停下了腳步，微微側身，指著最裏麵的一間牢房輕聲說道：“季公子……就在裏麵……陛下，也在……您進去吧……屬下，就不進去了。”
    那樣的場景，那樣的慘狀，看過一次就再不忍卒睹。
    最裏麵的那間牢房，較之外麵更顯狹小，處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風奕軒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緩緩走了進去。
    目光掃過牢房，卻隻是一眼就險些昏厥。那麼小的牢房內居然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刑架，甚至有一些是風奕軒看都沒看過的用刑工具。而且每一樣，都沾滿了顏色暗沉的鮮血。
    這上麵的血，都是那個人的？風奕軒沒來由地心內發慌，他忽然猛地記起“玉兒”剛來王府的前半年，也是在地牢度過的，那時他身上流出的血，受到的折磨，恐怕不會比現在少吧。
    留衣不是他殺的，他卻要代替留衣被風奕軒淩虐。赫連祐不是他殺的，他卻要為了風奕軒鋃鐺入獄，甚至，奔赴刑場。
    也許，命運從來都是這樣無常。季留玉他在年少的時候春風得意，卻不會料到今後那曲折的人生吧。
    風奕軒嘲諷地苦笑。
    “風王爺，你可來了。朕可是已經恭候多時了。”就在這時，牢房牆角處冷不丁地響起了聲音，由於內裏比外頭光線更暗，所以風奕軒根本看不清，也看不到，他這些日子一直心心念念的，生死未卜的人。
    “哦，朕倒是忘了。這牢房是朕專為堂兄準備的，連個透氣的天窗都沒呢，這麼黑，王爺一定是著急了吧。”話剛一說完，就聽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然後，幾乎是一瞬間，牢房內就亮起了昏暗的火光。
    這突然的光亮讓風奕軒眼前一晃，再睜眼時，卻終於看到了季昭。
    季昭就那樣，閑閑地坐在一張靠在牆角邊的軟椅上，沒帶多餘的人，隻有身後兩個麵無表情的獄卒。
    “玉兒呢！？”風奕軒環顧了一周，幾乎是猙獰了麵孔，衝著季昭怒問。
    “堂兄？”季昭眨眨眼，佯裝懵懂地歪了歪腦袋，做出一派純良無知的樣子：“王爺不是不想見他嗎？我派人將他抬出去埋了。”
    “你敢耍本王？”聽到季昭的話，風奕軒幾乎是腦內一轟，玉兒死了？怎麼會？！若是死了，季昭還為何要他來天牢見玉兒最後一麵？！還有他口中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無數疑問盤桓在風奕軒心頭。他拚命思索，像是這樣才能衝淡巨大的悲痛。
    “唉。王叔你可真是越來越經不起逗了。”季昭搖搖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後忽然長臂一伸，從腳下踐踏著的淩亂的幹草堆中扯出一個人。
    如果，那還能算作一個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