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的都查過了麼？”季昭抿唇輕笑：“那包不包括當時在場的堂兄和蘇翎呢？”
    聽到季昭說起季留衣，風奕軒的眉皺了皺，的確，當時隻有季留衣和赫連祐兩個人獨處，若說赫連祐的死和季留衣一點幹係都沒有恐怕也很難，是以，風奕軒才派了人準備了後路，算算時間，這會兒季留衣應該被人接走了吧，風奕軒思及此才覺得心內稍安，至於蘇翎……
    風奕軒腦裏靈光一現，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看著似笑非笑的季昭，一字一頓地開口：“赫連祐，是蘇翎殺的？”
    不，不可能，蘇翎打小就跟著他風奕軒出生入死，一直都忠心不二，怎的會忽然背叛自己幫助季昭呢！
    “蘇翎，出來吧。”季昭喚了一聲，瘦削的侍衛就從屏風後頭徑自走了出來，他深深地看了眼風奕軒，然後屈膝一跪，“對不起，王爺。”
    “果然是你！”風奕軒目眥欲裂地怒視著他，沒想到被自己最得力最信任的屬下背叛竟是這般滋味，“為什麼？！”
    “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蘇翎是我的人。”季昭挑眉：“若是王叔你執意不肯認罪，就讓蘇翎在文武百官麵前自認是受了你的指使殺了赫連祐，如何？”
    本不想將蘇翎拖入這場鬥爭，其實赫連祐一死事關重大，不管是從犯還是主犯，都難逃罪罰，先頭誘哄季留衣指認也隻是騙他的計策而已，若是季留衣真的指認了風奕軒，他自己也得死，現下季昭將這個罪名推到蘇翎頭上，果不其然看到筆直跪在地上的身影顫了一顫。讓季昭的心瞬間就軟了。
    他是舍不得蘇翎死的。隻因為這個人夠忠心，夠有趣，他季昭還沒玩夠，沒錯，就是這樣。
    “我沒得選擇了是嗎？”風奕軒的臉色變了幾變，審時度勢，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赫連祐，是玉兒殺的。跟本王無關。”
    “王叔說什麼？”季昭佯裝沒有聽見，湊近了他一點，“我沒聽見。”
    “我說，赫連王子是季留玉殺的。”風奕軒提高了語氣，重複了一遍。現在這種情形，若是他不找個人背黑鍋，倒黴的就是自己。畢竟那天，那麼多臣子都在那看著，現場也確實隻有季留衣和蘇翎兩個人。若是蘇翎執意為了幫季昭指認是自己指使的，自己可就真的百口莫辯，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推到季留衣身上，反正，現在他應該逃出王府了吧，等這一劫過了，自己再接回他，再不負他，從此好好過一輩子。
    “堂兄不是王叔你的男寵嗎？素來深居簡出，他為什麼要殺赫連世子呢？”
    “那是因為他想複國。”風奕軒咬牙，“他想拉攏赫連王子起兵造反，甚至不惜以男兒之身勾引他，卻遭到了赫連祐的拒絕，惱羞成怒之下，在酒裏下了毒，謀殺了赫連王子。本王也是這幾日剛查到的，可惜，讓他給逃出府了，否則本王一定會將他帶到這皇宮來伏法！”
    “還真是牽強呢。”季昭輕歎了口氣：“王叔，這昭華殿沒有別人，你我心知肚明，這赫連祐啊，是朕派人做掉的，枉你為了脫罪編出這麼多說辭。王叔啊，我那堂兄也跟了你幾年了吧，現下你把這罪名生生地推到他頭上，心裏，就一點兒也不覺得過意不去？”
    “沒有。”風奕軒回答的很幹脆，他知道，他越是猶豫越是會中了季昭的圈套，隻得做出一派絕情的樣子：“他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個可有可無的玩物，少了他，也不過是少了一個瀉火的人罷了，我大可去外麵的倌館在尋一個回家養著。陛下，這人就是季留玉殺的，跟本王，毫無關係。”
    毫無關係。
    四個字，竟是推的幹幹淨淨。
    風奕軒的話一字不漏地落到了屏風後頭的季留衣耳中，無一不像利刃般紮進他的心裏，刺進去了又狠狠一剜再拔出來，帶出來的血肉，讓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又缺了一塊，心底驟然湧起難以言喻的痛楚，比每次寒毒發作時的痛苦還要強上百倍。他扯了扯嘴角，竭力想露出一抹笑，可兩行眼淚就那樣一聲不響地滑落。
    居然還會在大難來臨之前為著風奕軒臨別前流下的眼淚怔忡，自己到底還在希望什麼呢，於他而言，自己隻是個隨意丟用的棋子，隻是個玩物，隻是個瀉火的人，不是嗎。
    季留衣拚命咽下喉間湧上的腥甜，痛苦地彎下腰，緊拽著胸口單薄的衣裳，仿佛這樣才可以汲取一點溫暖，卻驀然摸到了那塊風奕軒當日送他的白玉。
    那塊他一直放在心口處的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