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肅穆的大殿，燭燈燒得嗶剝作響，季留衣坐在為他準備的軟椅上，靜靜凝望著季昭。那眼神似是藏匿了許多心事：哀傷，憤怒，以及，憐憫。
    “陛下特意接我進宮要我做什麼？”沒有多餘的托詞，季留衣開門見山。
    “堂兄真是個聰明人。”季昭不疾不徐地從高坐上一步一步走到季留衣跟前，輕笑道：“朕知道，你被俘入風王府的這些年，風奕軒一直在虐待你，今日，朕就給你個機會報仇。待會你隻需當著滿朝大臣的麵，作證赫連祐是風奕軒指使你下毒謀殺的，那風奕軒就是有再大的本領也無法扛下這罪責，到時候朕要殺了他，為你報仇。”
    “至於你，朕定然會想法赦免，還能封你為王，保你後半生榮華富貴，如何？”
    “嗬，還真是冠冕堂皇，我都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這麼說，你同意了？”季昭目光灼灼。
    “可我卻偏偏不想同意。”季留衣打斷了他的話，眯起狹長的鳳眼：“陛下，你為什麼要殺赫連祐？！”
    季留衣的問話透著股狠戾，讓季昭也不由震顫了幾分，按理說，這季留衣跟風奕軒應該有天大的仇恨，他沒理由拒絕這麼好的條件，聯想到當初蘇翎也沒法說服他刺殺風奕軒，季昭的秀美緊緊地擰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同意？你身為皇室貴胄卻被風奕軒肆意侮辱可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你當真一點也不恨他？”
    “恨，我是恨他。可我更恨你，恨你為了你的皇位不惜殺害無辜之人！”想起赫連祐的死，季留衣雙目發紅，死死地盯住季昭，像是要把他撕碎一般。
    “沒錯，朕是殺了他，背叛朕的人，隻能死。為了朕的江山，朕可以殺更多的人。哼，季留玉我告訴你，你今天必須給我作證，否則，朕絕不會對你客氣！”
    “還是說，你不肯作證是因為你愛上了風奕軒？愛上了那個虐待你的男人？嗬嗬，堂兄，我沒想到，你會這麼下賤。”眼看著怎麼威脅，季留衣都無動於衷，季昭怒極反笑，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季留衣沒有說話，垂下了眼眸。
    愛？怎麼可能還愛著，但就是無法親手將那個男人逼上死路，尤其是風奕軒臨別前落下的那滴淚，生生灼傷了他的心。
    如果說風奕軒在生死未卜之際，仍舊想著他，為他留了後路，自己又怎能那般無情那般陷害他呢。
    見季留衣沒反駁，季昭隻當他默認了，心下更是氣憤，剛準備破口大罵，蘇翎卻從殿外急匆匆地衝了進來，附在季昭的耳邊說了什麼，聽完這話，季昭立即換了臉色，笑嘻嘻地對季留衣說：“看來朕的好堂兄還真是一往情深。這樣吧，朕再給你一次機會。風奕軒已經到了，就在殿外候著，不如堂兄移步去殿內的屏風後頭聽聽，聽聽風奕軒是怎麼對你的，到時候再做決定不遲哦，不過朕可提醒你，你若是執意不肯幫朕扳倒風奕軒，朕一定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蘇翎，將堂兄帶到屏風後頭去。”
    蘇翎得令，扶起季留衣，將他帶到了屏風後頭坐下，這屏風甚是高大，將昭華殿內外隔開，在外麵是決然看不見裏麵的狀況的。
    季留衣本不願偷聽，奈何季昭的命令他無法違抗，隻得按捺住性子，坐在屏風後頭，屏息聽著外麵的動靜。
    幾乎是季留衣剛剛落座，殿門就被人蠻狠地打開了，風奕軒挾著一股勁風闖入殿中，劈頭蓋臉地衝著季昭吼道：“季昭小兒！你到底把本王當做什麼！既然派人接本王入宮又何苦讓那些太監假模假樣地攔住本王做什麼筆錄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哼！我還不知道，承嘉的王爺要輪到太監去審問！”
    風奕軒心中本就不滿，此刻更是氣急敗壞，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君臣禮儀，罵罵咧咧的話聽得季昭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費了好大的勁才平息下一刀砍了他的怒氣，竭盡恭順：“王叔息怒，朕也是著急赫連王子的那件事，不瞞你說，鄰國已經送信來了，命朕一定要嚴懲凶手，王叔，這人總歸一直住在你府上，現在三日之期已到，這件事，你怎麼著，也得負責吧。”
    季昭說得滴水不漏，但風奕軒心裏跟明鏡似的，這季昭是擺明了要借這件事除掉自己，這赫連祐，十有八九就是季昭派人暗殺的。
    “本王還是那句話，人不是本王殺的。這三日我在府裏查了一圈，也沒查出什麼毒物凶手，陛下如果有證據大可懲辦本王，但若是沒有證據，還請讓本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