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留衣的聲音很輕，很細，卻足以讓近在咫尺的風奕軒聽清楚。
    一向囂張跋扈的王爺近來卻越來越找不著自己的心了，自從那一夜，他親口將季留衣當做物品般送予赫連祐的那一夜，生命中就好像缺了一塊什麼似的。他已經記不得這些日子他是怎麼過來的，在王府看到赫連祐和季留衣安然相處的樣子，居然會抑製不住地發狂暴怒。現在，親眼見到季留衣為了赫連祐的死失魂落魄，心裏頭最擔心的不是怎樣為自己洗脫嫌疑，而是這個人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事。
    明明，隻是個替身啊。為什麼，為什麼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心了？
    而如今，聽到這個男人不信任的問話，居然會覺得心痛，原來，被人誤會的感覺竟是如此痛苦。
    “連你也覺得赫連祐是我殺的？”風奕軒的話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季留衣卻靠在他懷裏莞爾一笑：“不是你還能有誰？你不就是想報複我嗎？所以，對我好的人你都要除掉不是嗎？”
    都是些無辜的人。煙羅是這樣，赫連祐是這樣甚至連為他赴死的季留玉也是這樣。他們都沒有錯，就是因為對自己這個災星好，就活該受到天譴。真是，可笑呢。
    季留衣倦怠地閉眼。他無法忘記赫連祐臨死前近乎貪戀地注視著自己的眼光，更無法忘記赫連祐口中的“他到底不肯放過我們。”是不是風奕軒殺的又能如何呢，那個會寵溺他，衝他笑，喚他小衣兒的人已經不在了啊。
    “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風奕軒像是不相信一般，狠狠地扳過季留衣的身子，攥住他的下巴氣急敗壞地質問道：“你覺得我一直在報複你？！”
    四周的人群也肅默了。仿佛這偌大的天地間就隻剩下他們兩人。近在咫尺，卻也遠在天涯。
    “不是嗎？你一直恨我厭惡我，我都知道。可是你為什麼要殺一個無辜的人呢。赫連大哥，跟你並沒有仇啊。”季留衣的聲音仍舊輕飄飄的，他皺起眉頭，不解似的地歪了歪腦袋：“哦，我忘了，你是風王爺，你是要奪帝位的風王爺，擋你的人都得死是吧。”
    季留衣的有些語無倫次。風奕軒這時才察覺到他的身體燙的嚇人，難不成是為了赫連祐打擊過度精神失常了，風奕軒心頭一緊拍了拍他冰涼的臉頰：“玉兒，你怎麼了？回答我。”
    “原來我以為我是放不下承諾，現在才知道，我是舍不下。但是舍得下舍不下又能如何呢，你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你了，我也不是從前那個我了，回不去了啊。而且，我也不忍心再看著無辜的人為我死去了。我就是個災星，不折不扣的災星，哈哈哈哈……”
    好像是要印證風奕軒心中所想一樣，季留衣又喃喃地說了一堆風奕軒聽不懂的話。他精神萎靡，整個人似乎都在崩潰的邊緣。
    果然，一瞬間，季留衣掙開風奕軒的懷抱，緩緩地跪在地上，他的臉色依舊慘白，表情卻已無悲無喜，隻有還未幹涸的淚痕證明著方才他確實失態痛哭過。
    “玉兒，你做什麼，起來！”
    季昭的臉也沉了下來，他揮了揮手，幾個侍衛得了命令悄悄將季留衣和風奕軒圍在中間，隻等一聲令下就將這兩人拿下。
    “王爺。”季留衣扯了扯風奕軒的衣角，執拗地不肯起身：“求求你，殺了我。”
    殺了我。
    是的，我後悔了。若是時光能夠倒退，我一定早在宮變之前毫不猶豫的慨然赴死。
    我牽掛不下的那個人已經變了，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殺害無辜的人，更是對自己百般淩辱，萬般折磨。這樣的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本來想遵守同留玉的約定，不輕負自己的生命，等毒發的那一天靜靜死去，但如今真的已經等不下去了。
    一刻，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