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以前挨打的時候的確痛，但隻要忍忍，什麼事，隻要忍忍就都過去了。”季留衣說得淡然，就好像受傷挨打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赫連祐卻沉默了。這個男人那麼著急解釋，生怕別人不信他，這是受了多少傷害才會對每個人都如此防備。
    一句現在不痛了，又藏了多少心酸。以前有多痛，痛了多久，恐怕也都沒人問過一句。他拉過季留衣僵硬冰涼的身體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雙手觸到後背才更驚悚地發現他身上的骨頭都不甚平順，看來不止是腿，身體各處都挨過打。
    “禽獸！”赫連祐忍不住低咒了一句風奕軒：就算他跟衣兒真是仇人，為什麼不幹脆殺了他，還將他留在身邊折磨？！赫連祐越想越不平，甚至想問問季留衣為什麼不從風奕軒身邊逃走，但轉念一想記起了留衣就是因為逃跑才被打斷了腿的，就不忍心再問下去了，隻是垂著的手暗暗捏成了個拳頭。
    “赫連王子……我不能……”季留衣的確冷得慌，腹部也隱隱作痛，但還是不慣與他人靠的這麼近，掙了掙身子，但赫連祐卻霸道地按住他，還用手摩挲著他的脊背哄他入睡：“別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還有，不要叫我赫連王子。我虛長你幾歲，如果衣兒不嫌棄，可以喚我一聲赫連大哥。”
    “我說過，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兄長，或是最好的朋友來依賴。”
    赫連祐一番窩心的話讓季留衣的鼻子一酸，仿佛連雨夜的寒意都消弭了不少，他拚命地眨眨眼，將差點滾湧而出的淚珠咽了下去，他想問問，為什麼，赫連祐隻是一個陌生人，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可是話到嘴邊，卻輕悠悠地吐出幾個字：“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在生辰這天沒有孤零零一人。
    “別謝。你呀，在我眼裏就如同那蒙塵明珠一般，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受到如此多的苛待，你不說我也不會追問，但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像看到了熠熠閃耀的明珠，該是被人捧在手心裏對待的。哎說來奇怪，見到你就覺得熟悉，就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噗，這說辭可真老套。”倦意襲來，季留衣的眼皮漸漸沉重，他迷迷糊糊地小聲嘟囔道。
    “不是說辭，是真的。總覺得見過你。”赫連祐的語氣不像作假，但見對方已經想睡了，就不由放軟了聲音：“累了就睡吧，睡一覺醒來，我就帶你回去了。”
    “好……”睡了的留衣很乖，卸下了滿臉的戒備與害怕，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抓著赫連祐的衣角不忍放開。
    五更寒夜，赫連祐卻是守著那一堆依墟的火光，整夜未合眼。
    次日一早，雨便停了。季留衣仍睡得很死，赫連祐不忍吵醒他，就輕柔地抱著他出了山洞，這人比普通的女子還要輕，就這麼抱著，卻仿若沒有一點重量，讓人沒來由心慌。
    赫連祐出洞的時候，洞外已經守著一小隊胡服打扮的侍衛了。他一走出來這些人都跪在地上齊呼王子。
    赫連祐冷硬地掃了眼他們：“不是說過，不要那麼招搖嗎？別忘了，我現在的身份可是質子，一個質子哪裏會帶這麼多侍衛？”
    “是屬下失職，隻是跟王子失去了聯係，又在路上尋到些記號才一路找了過來。”見赫連祐臉色不善，為首的侍衛硬著頭皮答道，還不忘瞟了眼他懷裏抱著的瘦弱男子。
    “罷了。不怪你們，是我自己留的記號。”赫連祐即使迷路也不忘在路上灑下隨身攜帶的磷粉，這樣即使真的遇到危險，也能及時得到支援：“既然來了，就幫我弄輛馬車，現在，我要回王府。”
    像是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季留衣夢見自己在乞巧節出了王府，遇上了藩國的王子，還一同避了雨，最後竟躺在那人懷裏睡著了，季留衣睜開眼睛，熟悉的床，熟悉的紗幔，還有，熟悉的一張清俊臉龐------蘇翎。
    “太好了，季公子，你可算醒了！來，這碗薑湯是赫連王子特意囑我為你準備的，說你昨夜淋雨受了涼呢！快趁熱喝了吧。”蘇翎說完，就扶起一臉迷茫的季留衣，將冒著熱氣的碗塞到他手上。
    “赫連……”季留衣的腦子轉了半晌：“原來……不是夢……”，他喃喃自語，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緊緊盯著蘇翎問道：“我回來多久了，王爺他……知道我徹夜未歸嗎……”不知是不是蘇翎的錯覺，一向麵容寡淡的季留衣此刻居然臉上全是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