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皇宮，夜風蕭瑟，鬼影幢幢。
    一抹堪比夜色還濃黑的身影卻避開深宮中森嚴的侍衛，輕車熟路地直朝皇帝的書房而去。
    “赫連王子，你終於來了，陛下他已經恭候多時了。”書房外，一個一襲素衫的青年畢恭畢敬地朝著來人行禮，赫連祐認得他，他是季昭的心腹，蘇翎。此時青年雖謙卑地躬身，但赫連祐還是看出了他眉間隱隱的忍痛之色。
    想來，也知道小皇帝又拿他撒氣了。
    赫連祐輕笑一聲就不再耽擱，推開了書房的門。待看到赫連祐進去後，蘇翎歎了口氣，將門輕輕合上了。
    季昭隻穿一件月白色的長袍坐在案前，夜已深沉他卻毫無倦意，他屏退了所有的宮婢，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書房，顯得有些孤寂單薄。
    “怎麼，不開心？”赫連祐容顏俊美，薄唇微挑卻是邪魅萬分，琥珀色的眸子裏笑意很深卻全是戲謔，未達心底，他習慣性地抬抬手，想摸摸季昭的臉，卻被這壞脾氣的小皇帝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嗬。”赫連祐不滿地冷嗤一聲：“倒是學會守身如玉了嘛，是不是為了站在你殿外的那個小侍衛？”
    “我們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赫連祐，凡事別做的太過了。”季昭嘴硬地道：“至於蘇翎，他，隻不過是這個。”季昭語畢，隨手拈起案上棋盤的一粒棋子，淡淡開口。
    赫連祐神色微斂，也不再答話。這兩人雖然結識已久，也做過一些荒唐事，但他們都知道對方於自己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赫連祐幫助季昭親臨大統，季昭答應中原從此永不犯邊疆，僅此而己。
    “對了，你這次可帶了兵馬？”季昭沉吟半晌，突地開口：“此次提前半月來到燕都卻遲遲不公開，赫連祐，你是不是有了什麼旁的心思？”
    “十萬兵馬，屯駐在燕都城郊三十裏開外。你放心，我答應了你，就絕不輕易退兵。”赫連祐漠然應道：“我的人就與風奕軒的兵馬遙遙相對。不過這個風奕軒最近不曉得在忙什麼，似乎很久沒去軍中了，他的那一幹士兵也都成日裏醉生夢死，就連我的人馬都沒發現。”
    赫連祐提到風奕軒的時候，似乎有些不屑，一副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樣子：“若不是你說此人手段狠辣又頗有些謀略，我根本不稀罕夜探他的王府。”
    “你去過他府邸了？”季昭聞言臉色一變：“你可見到他了？”
    “那倒沒有。”赫連祐搖頭：“他的王府極大，前院看守又多，我又沒同他交過手所以還不好貿然闖進人家寢房，就在後院隨便轉了轉。不過，倒是讓我發現了有趣的人。”
    赫連祐雖然也快到而立之年，行事又向來沉穩，但到底是在漠北藩國長大的，性子散漫慣了，而且聽季昭常年在給自己的來信裏絮叨風奕軒這個慳吝王爺，這次以質子的幌子來到燕都打算入住皇宮同季昭商量大事的計劃又被風奕軒打亂，一時間也起了好奇，所以堂堂王子才在深更半夜甩掉隨從，一個人潛進了王府。卻無意間讓他誤打誤撞地進了沒人把守的夙玉閣。
    “哦，什麼人？”季昭端起案上的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知道。不過，我相信，我還會見到他的。”不知怎的，回想起方才看到季留玉一個人孤零零地蜷在床榻上痛哭的樣子，一向冷酷薄情的赫連祐心裏居然莫名地疼了一下。
    “嗯。”季昭隨意地點點頭，又拈起手裏的棋子端詳棋局：“風奕軒這人一向深藏不露，還不知道此番會怎麼對付你，你在他府裏一定要小心行事，我……我會讓蘇翎也去王府，一來見機行事幫幫你，二來……”
    二來自然是為了讓蘇翎想法子聯合風奕軒身邊最親近的人一起除掉風奕軒。蘇翎本就是風奕軒養的侍衛，現在卻為了自己的感情甘願背叛自己的主子，季昭嘲諷地彎了彎嘴角，真是傻得緊。做做戲都能當真的人還真是可愛。
    是了，其實季昭早在蘇翎剛進宮的時候就查探出了他的身份，裝作孤獨無助的樣子去接近他，對他好，就讓這個傻頭傻腦的小侍衛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不顧一切地投入自己的懷抱裏，不僅替他賣命，還負責，瀉火。
    上位者，殺伐果斷，兒女私情自然是要不得。
    這些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孤獨是真，但他季昭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感情，他隻要從風奕軒手裏奪過這天下就好。
    季昭神色肅立，將棋子重重擱下。
    殺勢已成，大局已定。
    但卻刻意忽略了想到蘇翎時心底一刹流過的柔軟。
    【炮灰出場=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