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奕軒在心裏默念了半晌，才確信季留玉不是季留衣。雖然他們的容顏一模一樣，但一個人的秉性和脾氣是不會變的，想起留衣，風奕軒眼裏的眸光又黯淡下來。
    年少時的相互扶持，分離時的信誓旦旦。
    “留衣，無論發生什麼，都要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把你從這囚籠裏救出去。”
    “好。”白裝素裹的纖細少年含淚點頭，卻殊不知，那次宮門口的最後一眼卻是兩人的訣別。
    在那段最險惡最黑暗的時光，就是因著留衣，風奕軒才挺過來的。後來大難得脫逃回封地，征兵買馬韜光養晦也都全是為了早日跟心愛的人兒長相廝守，但卻在大事得成前收到留衣已經死了的消息。
    古語有衝冠一怒為紅顏，風奕軒又何嚐不是，在所有將士謀臣都勸阻他不要衝動的時候，風奕軒卻毅然起兵，心裏還殘留一絲幻想，留衣答應過我的，他說會等我就一定會等的，可直到風奕軒進宮過後，才徹底死心。還是一樣的深宮殿宇，還是一樣的景致庭院，卻再也尋不到他的留衣了。
    風奕軒用一身的牽掛徒徒換來了一世的寂寞。他確信，除了留衣，他今生都不會再對什麼動情了，當然，包括那個親手殺死哥哥的季留玉！隻是風奕軒也明白，身在帝皇家，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記憶中的季留玉對留衣很好，即使自己是最受寵的皇子，也處處維護留衣，說實話，起初自己並不相信季留玉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所有的宮人所有的百姓都是這麼傳，甚至有獄卒親眼瞧見當初是季留玉在地牢裏毒死季留衣的，最關鍵的是季留玉自己也默認了，這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風奕軒捏了捏拳頭，沉著俊臉向夙玉閣信步走去。
    夙玉閣坐落在王府的一處僻靜之所，到底季留玉也曾是皇子，為保一個仁德王爺的名號，風奕軒在衣食上並不苛待季留玉，夙玉閣幽靜典雅原是留下給王爺的正妃居住的。隻是王府裏的人都知道，這季留玉雖然住在夙玉閣，地位卻比男寵更低下，隨意一個下人都可以欺負他謾罵他。
    才黃昏時分，夙玉閣就沒什麼動靜了。風奕軒放緩了步子，悄然環望了眼四周，大開的雕花窗下是一張花梨木的方桌，上麵零零散散地擺著些紙筆。風奕軒向來都是直接召季留玉去自己的寢室侍寢的，算算也有半年多沒來過這夙玉閣了。
    可就在風奕軒剛踏進外室時，就撞上了一個慌慌張張的小侍女。
    “王……王爺……”飄絮手裏提著個食盒，裏麵竟是些好酒好菜，正準備拿出去倒了，卻沒料到王爺忽然會來，一急之下慌忙將手裏的食盒往身後藏。
    “藏什麼藏？本王都看見了。季留玉呢？”風奕軒皺眉，這季留玉到底是過慣了奢侈的生活，這麼鋪張浪費，連個侍女都吃的這般好。
    “啊，玉公子，他正在裏間床榻上休息呢。”飄絮結結巴巴地稟告。風奕軒略一點頭，她才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退下了。
    季留玉的床榻掛著一層淡紫色的紗帳，帳幔頂端垂著一襲流蘇，床榻邊上是一方不大的桌案，上麵燃著兩盞燭燈照明，火光隨著風一晃一晃的搖曳，將季留玉的臉也籠上了一層暗色。他生性畏寒，所以即使是春日，也蓋了厚厚的兩層被褥，當風奕軒進來的時候，他正端著碗稀粥在喝，看到風奕軒，他拿粥的手明顯頓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玉奴不知王爺大駕光臨。”季留玉擱下粥，微微頷首算作行禮：“侍寢差人吩咐一下就是，何必勞王爺大駕親來寒舍。”
    季留玉此時神色如常，絲毫不見了下午發瘋的那股子勁，風奕軒也不答話，大喇喇地直接掀開紗帳，一屁股坐在了季留玉的床側，唇角彎彎：“怎麼的，本王就不能來看看你？”
    “王爺要看就看便是。”季留玉似是不習慣和風奕軒靠的這麼近，風奕軒身上的麝香味讓人頭昏腦漲，雖然再親密的事他們都做過。
    除了在情丨事上頭，季留玉對自己一向冷淡。風奕軒一時有些尷尬，僵著手猶豫了半天，才端起桌案上的那碗稀粥，用勺子輕輕撥弄：“你怎麼就吃這些東西，方才我還撞見你那小侍女拿著好些飯菜出去倒掉？”
    其實風奕軒仔細想想也知道，當初是他默認王府的下人們可以打罵苛責季留玉的，所以飄絮自然不會給什麼好東西給季留玉吃的，而他自己行動都難，能有一碗粥就算不錯了。
    “不怪她，是我後丨庭撕裂了，隻能吃些稀薄的食物。”季留玉淡淡地道。
    季留玉那處原也就是自己傷了的，風奕軒頓時語塞，隻好用勺子舀了一勺粥，伸到季留玉嘴邊，那樣子，分明是要喂他！
    季留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風奕軒今天是發什麼昏，但在對方不容抗拒的眼神威脅下還是乖乖張開了嘴，吃下了風奕軒喂得粥。
    這吃驚柔順的樣子讓風奕軒心情大好，他抬手，輕撫季留玉臉上的疤和自己打得紅痕：“隻要你別再在我麵前提起留衣，我就不會再這樣對你。”
    “那王爺打算怎樣對我？”季留玉偏過臉躲過風奕軒的手，語帶諷刺：“難道是愛上我？”
    不可能。風奕軒緘默了，在心裏否認道。半晌，他岔開話題：“以前我的確巴不得你死了才好，但現在想想，你也受到了懲罰。成為男人的胯下玩物，對你這個原本高高在上的皇子來說已經生不如死，雖然你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但這些年你身上的傷也不少，腿也殘了，容貌也毀了，基本上已經成了廢人。隻要你以後乖乖的，別再提留衣，我也就不再對你下狠手，也許過些年我看膩你了，就會放你自由。留衣那麼善良，他如果還在，也一定不會忍心讓你死。”
    風奕軒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很是囉嗦，季留玉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打斷他道：“王爺你今日來玉奴這到底是為了聊天還是為了泄丨欲？如果是泄丨欲就請快一些吧，玉奴累了，想早點伺候完王爺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