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茫然。
    搬了把軟榻放在外麵，望著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像那個人也是這樣的，無論是在塗山還是在趙家小院，總喜歡躺在軟榻上。
    蘇玉抬手想擋太陽，然後陽光透過他的手落在他的身上，渾身都疼。
    其實從離索消失之後他就不喜歡曬太陽了，每次曬太陽就能想起來離索魂飛魄散時候的樣子，心裏難受的緊，但就是這樣近乎自虐的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隻有心口微疼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是活著的，切切實實的活著。
    有人低聲在他耳邊笑，從躺在榻上的蘇玉身體裏走出來，幽綠的眸子隨意的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你現在這個樣子，真難看。”躺在榻上的那個人，哪裏還有往日冷冽的模樣，雙目通紅，神情木然，銀色的眸子看不到盡頭，死氣沉沉的，從內到外散發著腐朽之氣。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蘇玉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是自己活著呢，到頭來他還是個身上帶著魔君的半妖啊，哪裏抵得上天君，天君慈悲，自然可以為善六道。妖物，死了他一個不覺得多。
    離索的全部靈力通過血液傳到他的身上，可惜，沒辦法消滅魔君，但是離索所有的法力已經足夠和流光打成平手，幸運一點，仗著自己有的靈力，是他占有了這具身體。既然不相上下，也不必要打來打去了，免得兩敗俱傷。
    天君啊，紫衣天君，總是搖晃手裏的昆侖扇的那位天君。為什麼他會消失呢？在陽光照射到兩人身上的時候，為什麼不是自己消失呢？
    “嗬嗬，我倒是沒想到，天君的原型啊……”流光的聲音淡淡的，帶著點意味深長，幽綠的眸子盯著蘇玉手間的紫色綢帶，難怪他的血液的味道是這麼的好喝，無論誰都抵不過。原來……他的血液就是他啊。
    “離索是父神的精血和靈力幻化而成。”淡淡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蘇玉聽出來了是從東方盡頭趕過來的白澤，顏川站在他旁邊，目光憂鬱的看著躺在軟榻上的蘇玉。
    沒人注意到流光。蘇玉隻是懶洋洋的掀了掀眼角，朝這邊望了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睛。呼吸淺的趨近於無，因為長時間的不吃不喝不動而半進入龜息的狀態。他想就這樣躺著，然後等到萬萬年以後消散在天地之中，這樣也算沒有浪費離索給他的命了吧。
    血液流盡自然靈力耗盡，天人五衰，消散無形。從五感解開之後，小狐狸知道了很多東西。雖然抱著希望，同時又明白的知道，離索回不來了。
    回不來的，他知道。
    隻是一個人的日子多無聊啊。
    忽然想起天君似乎不止一次的為自己耗血。從那個時候他就應該知道的，就算是神族，血液而已，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白澤蹲在地上，黑衣白發，神色肅穆，指尖有淡色的光流動，似乎是在畫什麼符咒。流光隱匿到蘇玉的身體裏，蘇玉連手都沒抬，流光根本離不開他，離他太遠他就會因為沒有靈力而魂飛魄散。
    咒成。
    白澤盯著花紋繁雜的法陣。
    透明如雪山上寒冰一般閃耀的眸子漸漸地黯淡了下來，顏川微側過臉，看到那法陣，長長的歎一口氣，拍了拍白澤的肩膀，安慰道“總還有其他的辦法的。”
    蘇玉突然起身從榻上離開。
    “你去哪”白澤叫住他，既然好友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他，他也得替他好好照顧。
    “離索已死，沒必要這些無用的東西。”蘇玉冷冷淡淡地說，表情空白的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的死亡一般，話語中不帶一點情緒，淡然的陳述，異樣地詭異而心寒。
    白澤卻是知道的，他是神獸，顏川也是知道的。因為懂得。甚至連流光都在心底嗤笑他“明明想的不行，非得做出這幅不關自己事情的樣子。”
    原來騙得過自己，也騙不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