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麵是不允許穿紅的，這一點，衛子夫也知道，在民間，哪怕是王府大宅子裏，亦是隻有正室夫人、娘娘才能穿的。不過衛子夫在平陽侯府裏時是一歌姬，做表演時所穿的紅也不少，那麼純粹的紅，是衛子夫最喜歡的。而這紅色裙裾，衛子夫隻穿過兩次，上一次便是在平陽侯府初見陛下時。今日出宮，收拾東西時將它翻了出來，想著自己進宮時所穿的也是這條裙裾，不如離宮時也穿它吧，也算是對自己有個交待。反正也是要出宮的人了，還在乎那些非正宮不能穿紅的禁忌幹嘛呢。
    陛下卻是微微蹙眉，道：“這紅色裙裾……”
    衛子夫心裏暗道不好，這裏畢竟還是宮中，陛下身為皇家的人，最是看重這尊卑禮儀的，況且自己也不想讓陛下厭惡，或是留下什麼“恃寵而嬌”的名聲。若是自己在這上麵犯了事，陛下也難以包容自己，便立即解釋道：“陛下忘記了？子夫初見陛下時便是穿著這條裙裾，子夫知道陛下今日會出現，便想穿著這條裙裾讓陛下看到子夫。”嬌柔的聲音，表露出自己天真無心機的心思，任誰都不忍心多加苛責。
    陛下感懷於她的情誼，溫柔地拂過她的發絲，但還是說了一句：“這裙裾很是襯你，隻是在這宮裏除了皇後，其他人是不允許穿紅的。但這裙裾那麼好看，你還是好好收起來吧。”
    衛子夫低下頭，陛下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嫌自己不配穿紅了。陛下若是真心護著自己，哪裏還怕宮裏這許多的禁忌了？
    陛下恍若無意一般，握住衛子夫柔弱無骨的手，似是安慰一般：“子夫，朕第一次見到你時便知曉你溫婉可人，你也向朕表達過你對朕的心意。朕知道，在掖庭的這些時日是委屈了你，隻是陳皇後跋扈，有的事情朕也是不得已，你會體諒朕麼？”
    衛子夫心內被微微觸動，麵前的這名男子，雖是九五之尊，卻是經曆良多。生下來時也不是先帝最寵愛的太子，苦心孤詣裝作順從的樣子才得的皇位，而得了皇位後，那些推崇自己的人也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吧！隻是，像陛下這樣的男子，哪裏容得下有人如此脅迫，隱忍得越深，心機越重。
    陛下當年所受的種種苦楚，衛子夫隻恨自己未能早些出現，能陪他一起經曆，讓他在累了的時候，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而如今，這一切並沒有結束，陛下雖一朝登上帝位，前方的路，還要慢慢熬。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衛子夫還要把握住現在，她要陪著這個男人，陪他實現自己的理想，施展自己的抱負！她不加思索，雙眼炯炯如天上最耀眼的星，懇切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子夫願陪著陛下一起，願為陛下承擔各種苦楚，走向大漢的盛世輝煌！”
    晚膳，食不言。衛子夫親自為陛下布菜、倒酒，陛下見她比旁人更為細膩，倒是稟退了其他人。膳後，陛下想起一事，倒是問道“那嚴助與田鼢可來了？”
    張公公一甩拂塵，從容不迫道：“中大夫嚴助與太尉田鼢兩位大人早已在宣政殿侯著陛下了。”
    陛下點點頭，起身斂衣，衛子夫隨同起身幫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反倒露出一副不勝嬌柔的樣子。陛下心念一動，道：“你隨朕一同去宣室殿吧。”
    衛子夫不意如此，雖不願與陛下分開，但同去宣室殿此舉，畢竟還是有欠妥當，正準備推辭。張公公知曉陛下心思，也不明言，隻進言道：“椒房殿有人查出此次大赦宮人中，竟是有許多掖庭的長使、少使賄賂出宮，”偷眼瞧見陛下臉上頗有怒意，心道不好，趕緊補充道：“皇後娘娘已下懿旨將那些人查出來並杖責五十。”
    陛下麵色稍霽，陳皇後此舉雖是有些殘暴，但事從權益，也是護了宮裏和陛下的臉麵。但張公公的話，意在提醒衛子夫，陳皇後對她正是虎視眈眈！若是想保住身家性命，同陛下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此刻，不宜再推辭陛下的要求了。
    陛下無心多糾纏，顯然是不願意再說，隻道：“擺駕宣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