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帝國的蛻變 第十三章 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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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光褪去,站在我們麵前的是一個身材修長五官端正的男子,他和莉莉絲一樣穿著一身灰白相間的緊身太空服,勾勒出那並不粗壯卻擁有著完美協調比例的身材線條。衣服所不及之處,白湛的皮膚像帝王星的月光般皎潔。
隻見他冷峻的目光在這件並不算大的小屋子裏掃過,莉莉絲立即恭敬地低下了頭。
“梅爾,”他說,語氣出奇地冷像極了冰封之域的深空中漂浮著的冰渣,“你沒事兒就好了,這一會我可是很擔心你。”
即便是在表達擔心的時候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喂喂喂她真的是你妹妹嗎?
等等,好像隻是義妹而已吧。
“是。。。。。。”隻聽見梅爾十分抱歉地說,“我以後會注意的。”
他隻是輕歎了口氣,走到梅爾麵前換了種溫和不少的語氣說:“都怪我指揮不力,放走了古曼人的主力還讓他們的隱秘轟炸中隊潛入艾爾倫,對不起。”即便如此,他依舊是一副冷酷的表情,隻是眼神身處流露出了些許歉意和憂愁的光彩。
“你就是伊歐蒙先生是嗎?”他轉過來問我。
“是的,帝國海軍奧克斯飛行員,中士伊歐蒙。”
“初次見麵,我是寧靜風暴的指揮官希恩斯艦長,”我們簡單地握手後他說,“我聽修米特將軍說到過你,他盛讚你是個勇敢的年輕人,起初我還懷疑將軍是否言過其實了,不過你在兩周前的所作所為證明了將軍沒有看錯人。”
“兩周前?”我突然捕捉到了希恩斯話語中的敏感信息。
“是啊,我在爆炸發生那千軍一發之際將你和梅爾傳送了出來,你們倆都受了重傷,多虧寧靜風暴號上先進的納米修複技術你們才得以複原,”希恩斯說著往出口走去,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你們足足昏迷了十五天。”
十五天,難道說這十五天裏我們都躺在寧靜風暴號那一團藍色的水草中間嗎,我有些驚異於這一事實,隨後忍不住問道:“那。。。。。。這十五天裏發生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發生,龍騎兵艦隊的一支中隊已經在艾爾倫建立起了堅固的防線,”希恩斯領著我們往另一個房間走過去,“說起來,對於兩周前發生的一切你們都一無所知是嗎?”
“是的,我們甚至不知道是誰襲擊了空間站。”
“是古曼人!”他肯定地說,“早在攻擊發生前兩個小時我就察覺到了古曼人的動向,隻是他們搶先一步破壞了通訊通道,信息被阻斷了。”
“這。。。。。。不太可能啊?”
“為什麼不可能?”
我略一沉思,回到道:
“因為,要實現兩個星係之間的通話也必須借助星際橋接,就是讓信號通過橋接送到另一個星係中,但是橋接的兩端都處在我軍的控製下,古曼恩怎麼能破壞呢?”
“分析得好,這也就是為什麼修米特將軍欣賞你的原因,”他說,說話間我們轉過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拐彎,呈現在眼前的是另一個寬敞的廊道,一排金屬門沿著廊道排布著,“你相當熟悉我軍的防禦安排,但是卻對敵人的行為一無所知。”
“還請艦長大人賜教。”
“別那樣叫我,尤其是把‘大人’兩個字去掉。”突然他像是被我踩到了什麼禁忌似的不滿道,我立刻改口了。
“古曼人在艾爾倫星係中部署了大功率的通信基站,在我軍的通訊頻道上進行長時間的幹擾覆蓋掉了我從烏班發送過來的警告信息,相當聰明的電子幹擾戰術。”
希恩斯艦長在分析古曼人的行為時,並未像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帝國軍官般義憤填膺,而是像在欣賞一部優雅的音樂作品,分析它每一個音符的精妙之處。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這種對對手的態度讓我感到他把戰爭看成了一場藝術表演。
“還有一點是我不能理解的,”我說,“艾爾倫距離古曼邊境幾十光年,就算是以最大曲速飛行也要幾十年時間吧,怎麼可能。。。。。。”
“我恐怕。。。早在一百年前古曼人就已經著手秘密建立通往多瑪星域的超遠程橋接了吧,”他突然停下來,依舊背對著我卻十分嚴肅地說,“古曼人跟我們不一樣,當他們感覺到恥辱的時候,就算是等上一千年他們也會複仇,你可別忘了多瑪星域在一個半世紀前曾是古曼人的領土。”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關於古曼人民族性的言論,沒想到是出自一個軍人之口。
“希恩斯艦長,你了解古曼人嗎?”
“我比整個格利特所有人都要了解古曼,我曾經在古曼生活過十二年,我會說他們的語言,了解他們的生活習性,甚至知道他們的每一個星係的地形地貌。”
聽聞此言,我也學著希恩斯艦長那冷峻的樣子看著他。
“你可別這樣看著我,我在古曼生活過並不代表我是古曼人,我可是生在艾爾倫長在艾爾倫,隻是後來流浪到了古曼而已。”
流浪。。。。。。說得好像跟自己沒關係一樣輕巧。
跟隨希恩斯艦長的腳步,我來到了一扇半圓形大門前,停下腳步時我才發現梅爾沒有跟過來,興許是被莉莉絲小姐留在駕駛艙了吧。
“梅爾她。。。。。。”我有些擔心地問。
“放心吧,她對這艘飛船很熟悉,自己能找過來的,比起這個你還是趕緊隨我進來的好。”
沒想到這間屋子竟然是一個星圖室,雖說隻有五十多平米的空間,其先進程度卻絲毫不亞於我在修米特將軍的指揮中心看到的全息圖景——數千顆閃亮的小光點靜靜地懸浮在我麵前,四下裏一片黑暗,星空的微光簡單地刻畫出希恩斯艦長的身影。
“三千多年前,我們的祖先來到銀河係第十一懸臂的末端並打算在這裏建立起新的文明,至於他們為何遷居到此史學界眾說紛紜我就不一一贅述了。”希恩斯艦長走向星圖最中間的地方,那裏有一片星星被標記成了藍色,從形狀上可以看得出是格利特-格特帝國。
“在選擇目的地和建立新世界的問題上我們的祖先產生了分歧,他們爆發了戰爭,勝利的一方進入了冰封之域建立起了最初的格利特,而失敗的一方則被趕到這裏,懸臂的最末端,”希恩斯艦長用手指著不遠處另一片被標記成紅色的星空說,
“這就是古曼人的來曆,這段曆史隻有那些有幸進入皇家曆史學會的精英們才知道。”
如果希恩斯艦長所言不虛,那麼關於古曼人和我國似乎與生俱來的仇恨就能說得清楚了,我長久地注視著那一片紅色的區域,想著那裏居住著的也是和我們一樣流著殷虹血液的人類,心中不免產生一種同類相殘的罪惡感。
“相比起富饒的冰封之域,懸臂的末端要貧瘠得多,那裏適宜人類生存的星係少得可憐,最初古曼人的聚居地散落各處,像是在荒野裏流浪的被逐出狼群的孤狼。
“但是命運給了古曼人另一個翻身的機會,在銀河係的外圍由於暗物質數量急劇減少,這裏的時空呈現出許多奇異的不連續特性,從而形成了各式各樣的蟲洞,蟲洞通往遙遠的為止領域,甚至能將我們一下子扔到銀河係的另一端。
“借助這些天然的蟲洞,古曼人的探索隊發現了許許多多格利特帝國為所未聞的異族文明,與異族的來往使得古曼人的科技水平遠遠走在了格利特帝國之前,當查理曼家族還沉浸在千秋統治的迷夢中的時候,古曼人的軍隊已經做好了征服冰封之域的準備。”
我錯愕,頓時眼前這片紅色是何等地刺眼,像是灑滿星空的殷虹的血跡預示著一場慘絕人寰的祭奠。我盯著希恩斯艦長,卻發現他的神情依然像冰封般沒有絲毫變化。
“艦長。。。。。。我聽說。。。寧靜風暴號是整個帝國最先進的戰艦,是嗎?”
隻見希恩斯緩緩將雙手叉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飛船來自一個神秘的異族,他們隻與古曼人有過短短幾個月的來往後就神秘消失了,此後古曼人派出十多批探險隊也沒有找到任何關於這個神秘文明的線索。”
“那。。。它怎麼會在這?”
“當年那異族贈送給古曼政府三艘一模一樣的飛船,以期望他們能從中獲得先進的技術,這三艘飛船一艘停放在古曼人的秘密基地裏,一艘被拆解用於研究,而第三艘則被古曼總督送給我作為駕乘。”希恩斯艦長閉上眼睛,似乎是在回憶那一段與異族來往的美好時光,那一切似乎都隨手可得。
“隻可惜。。。它們的技術超過我們幾萬年,這飛船運行所使用的時空理論至今也沒有人類科學家提出來過,其他技術也領先我們幾千年,想要複製寧靜風暴根本不可能。”
星圖室陷入了沉寂,星空像一個蒙麵的小醜般,除了那一片刺眼的藍色和紅色外其他一切都是遙不可及又神秘莫測。在我小時候就聽到人們說,這宇宙裏還存在著更高的文明,隻是帝國政府封鎖消息告訴我們這世界上隻有人類是最高級的文明,而我們最大的敵人就是不遠處的古曼。從小,我都是在對帝國宣傳的深信不疑和對古曼人的仇恨中長大的。
隻是。。。希恩斯艦長所說的,究竟是不是事實?
“你在懷疑嗎?”他突然問道,像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似的。
“我不知道。”
“想想你為什麼能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吧,這就是答案。”他說,言語之冷酷表情之淡然出乎我的意料。
“那。。。。。。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古曼人的大軍近在咫尺,他們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我軍腹地,我們該怎麼辦?”我急切地問道,此時心中想著的卻是梅爾的笑靨,我拚命地伸出手想去抓住什麼東西,可那些虛幻的星光都在我手中悄悄滑過。
突然間,星圖室的星光慢慢暗淡了下來,像是宇宙的末日悄無聲息地來臨似的,希恩斯艦長冷若冰霜的聲音透過黑暗向我襲來:“現在他們的目標是多瑪星域,格利特帝國海軍人多勢眾,強攻就算取勝也會元氣大傷,他們在等待,等優勢進一步擴大。”
“我們時間無多?”我有些顫抖地問。
“是的,時間無多。”
“多瑪失守,冰封星域危在旦夕。”
“集中帝國海軍的優勢兵力,古曼人便無法進入帝國縱深。”
“然後呢?”
“和談,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黑暗天幕中,一顆明亮的流星劃過見證了我們這一段簡短卻內容豐富的談話。
“不可能,查理曼不會答應的,他寧可犧牲所有人也絕不會跟古曼人和談。”
“推翻查理曼家族,建立共和政權,就像古曼人一千年前做的那樣。”
“到那個時候。。。仍然擋不住他們的軍隊,怎麼辦?”
“那就投降,總比死了強。”
希恩斯艦長說完最後一句話後不再作聲了,星圖室裏一片死寂,空氣仿佛凝固住了,我感到一陣陣的恐懼沿著脊柱爬上來,憲兵隊的哨子和槍聲再一次回響在我腦海中,夜幕下的帝王星又是一片腥風血雨。
我試圖從黑暗中找到希恩斯的影子,他卻徹徹底底地消失在我的視野中,隻有那時不時響起的踱步聲昭示著他的存在。
“這可是叛國罪啊!”
“查理曼家族遲早要滅亡,要麼葬送在古曼人的炮火中,要麼被格利特人推翻,你是希望梅爾成為王朝的倍葬品,還是希望她生活在一個新的世界裏,哪怕是要接受古曼人的統治。”
“我。。。我希望她好好的。。。可這是叛國啊!”
“如果成功了,所有人都是民族英雄,失敗者才會被定罪,”他說,黑暗中的聲音更像是一種宣誓,“人生就是一場豪賭,隻不過在這賭桌上我們的軍人是用生命在做賭注。”
眼前的黑暗像是一個吞噬靈魂的魔鬼伸出爪牙撕扯著我的靈魂,希恩斯的每句話都像是直接說道我的心裏,讓我的雙手忍不住的發抖——我何嚐不是這樣想的,隻是我沒有這樣的勇氣把自己的命運放到這賭桌上。
“凱文。”希恩斯艦長突然出現在我麵前,他沒有看我,而是看著我不停發抖的雙手:“你已經為了她兩次獻出生命了,我想你不會沒有這樣的勇氣吧。”
“我。。。。。。我害怕。”我說,那黑暗的魔鬼像是纏住了我似的,它迫使我變成了一個懦夫,以至於在希恩斯艦長炙熱的目光下讓我撲倒在地上。
“你害怕死亡嗎?”
“我。。。是。。。又不是!”
“你可以為了她冒生命危險,卻不敢為了她與查理曼家族抗爭?”
“我。。。不,我不知道!”我感覺自己的意識處在崩潰的邊緣,希恩斯就像一個魔鬼,哦不他就是那個沒有感情的魔鬼般折磨著我。
“你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世人的評價。”
“啊?”我突然抬起頭看著他。
“你之所以願意為了她冒生命危險,是因為就算是你死了她也會記住你,你不敢反抗查理曼王朝,不過是害怕他給你扣上叛國罪的帽子,你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一頂帽子!”
希恩斯的這一句話像一柄光明的利劍般劃破黑暗刺穿我的胸膛,一劍將我前二十年庸庸碌碌卻憤世嫉俗的人生態度劈得粉碎:多少次當我需要鼓起勇氣做出決定的時候,我所害怕的並不是失敗本身,而是失敗之後世人給我扣上的“失敗者”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