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科恩上校就一臉笑眯眯地來迎接我了，看得出來他特地理了發刮了胡子，經過打理後的皮膚也顯得更加白淨了。
    “你今天有什麼好事嗎？”我打趣地問他。
    “沒什麼，因為要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那裏有很多漂亮女士，”科恩上校壞笑道，“當然不是新奧塔希拉那種地方了，是一個很幹淨整潔，人們的工作很有序的地方。”
    從“時光狹縫”出來後我們一路乘坐軌道穿梭機前往科恩上校說的那個地方，最後我們的穿梭機飛進了位於母星控製塔底部的一個小機庫裏，這裏的停機坪上隻有聊聊三五個人，都是穿著潔白的緊身服，其中兩個是女性，從穿梭機駕駛艙裏就能看到她們完美的身材曲線。
    那兩個女人中，我看到了梅爾的身影。
    “啊，凱文，你來啦，”一看見我，梅爾就迎上來，“今天的實驗就由我來擔任你的引導員。”
    “實驗？”我詫異地問她。
    “是啊，難道科恩上校沒有告訴你嗎，今天帶你來的目的是想讓你參加一項試驗，被稱為奧克斯計劃的產物。”
    就這樣我一頭霧水地被梅爾拉進實驗室裏，直到我們來到實驗室大門前我頭上的疑雲才解開，這個所謂的奧克斯計劃的牆麵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標誌，上麵寫著：A。W。C。S。
    “啥意思？”我扭頭問身後的科恩上校。
    “先進武器控製係統的縮寫。”他說。
    一進實驗室，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落地窗，明亮的燈光裝點出一個空曠的房間，除了落地窗之外什麼也沒有。我走到落地窗前，驚奇地發現那玻璃後麵是一個更開闊地空間，從窗口處能看到實驗室裏的全部景象：線槽遍地的實驗室中間擺放著一張弓形的床，床的形狀呈現出人體背部的樣子，在那些突起和凹槽中有許許多多的線路縱橫交錯。
    “來吧，今天隻是一個開始，用來證明你是否擁有足夠的潛力，隻有經過今天的測試才能進行之後的內容。”梅爾笑著把我領到實驗室裏，在她的指引下我半信半疑地在那張完全貼合人體背部的床上躺下，她為我戴上頭盔後立即安靜地站在一邊了。
    這時頭頂傳來科恩上校的聲音。
    “本項目在帝國軍務部內的正式名稱為先進武器控製係統，簡稱奧克斯計劃，計劃目的在於開發出一套能與人體高度契合的武器控製係統，使得士兵們在戰鬥時擁有更高的效率和精確性。
    “自從人類開始學會製造工具以來，我們一直都被工具束縛著，從一開始我們打磨石頭作為武器，到後來我們學會冶煉金屬打造銳器，再到後來我們擁有了許許多多威力驚人精度無比的武器，但是我們忘記了這樣的一個事實，任何武器拿在手裏都會感覺別扭，最自然最精確的是我們自己的雙手，因此帝國海軍的科學家們試圖通過奧克斯計劃，將外在的武器裝備變成人的雙手，讓我們的士兵在使用中更有效率。”
    科恩上校此時此刻正站在那一麵落地窗後麵，從實驗室中隻能看到反射型玻璃那渾濁的深褐色，科恩上校像一個最高存在的命令者一般注視著實驗室裏發生的一切。
    “奧克斯計劃將使用最新研發的神經嵌入技術，你將要嚐試著將自己的神經與計算機完成對接，接著控製這間實驗室裏不同的設施，克苔絲小姐將全程陪護在你旁邊。”
    “我該怎麼做？”我問旁邊的梅爾，隻見她嫻熟地操作著床邊的電腦，同時從容地回答道：“保持冷靜。”
    “神經嵌入準備開始。。。。。。倒計時十秒。。。。。。”
    “能源監測。。。正常。。。”
    “程序檢測。。。正常。。。”
    “P2回路監測。。。正常。。。”
    “準備實現神經嵌入。。。。。。”
    “淺層嵌入，開始”
    隨著計算機發出的語音提示，我感到一陣觸電般的麻木感沿著背脊向上席卷而來，我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發現自己四肢無力，像是全身上線的經脈都被切斷了一樣，一時間莫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放鬆一點，這才剛開始淺層嵌入實驗，人造神經元發出的電信號攔截了從你的脊柱發出的動作指令，這才使得你感覺四肢無力，放鬆一點這樣就能很快適應了。”梅爾在我耳邊輕柔地說，雖說我依舊感到很緊張，但是有她在旁邊的話多少也安心了許多。
    “你的心跳很快，這對連接不利，”她說，“想一些開心的事情吧，比如說你成功把我騙上船的時候的心情。”
    我慢慢地從方才的慌亂中鎮靜下來，似乎是感應到了我的這一份情緒波動，實驗室裏的燈光忽然間變得暗了，像新奧塔希拉下那些燈影婆娑的小酒吧裏的景象。梅爾抬起頭有些吃驚地看著我，從她眼中我讀出了讚許。
    “怎麼回事？”我問。
    “你調低了實驗室的燈光，不是嗎，隻是你並沒有意識到而已，這個動作是在潛意識中完成的，”她低下頭小聲說，昏暗的燈光越過她的肩頭在我身上投下一片陰影，“我沒想到你第一次就能做得這麼好，很多人在第一次連接的時候都不能控製任何東西。”
    就在這時，科恩上校的聲音傳來了：“凱文，把燈光調回來，我需要看到實驗室裏的情況。”我重新將亮度調整回來，隻看見那麵玻璃突然間變得透明了起來，原先的深褐色被澄澈的光澤取代，科恩上校站在後麵的樣子清晰可見。
    “中層嵌入，開始。”
    五秒鍾後，一陣鑽心的疼痛衝進我的腦子裏，我忍不住痛苦地掙紮起來，但事與願違，我的身體非但沒有產生任何的動作，反而使得整個實驗室都劇烈地晃動起來。
    “不，不要!”看見我痛苦地皺著眉頭，梅爾衝過來神色慌張不知所措，疼痛感像毒蛇的攻擊般再次襲來，頃刻間實驗室的牆壁像是裂開了似的，一隻巨大的機械手臂破牆而出，直在空中肆意揮舞著。
    那是我的手嗎，在我的神經控製下的機械臂，我看著那條醜陋的胳膊心中升起真真恐懼，又忍不住想要甩開它，那機械臂就在我的控製下在空中做著大幅度的揮舞。
    “危險！快停下來！”
    “我做不到，它不聽使喚！”我歇斯底裏地喊道，同時腦子裏拚命地想要停下這個動作，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不要用大腦來控製它，用你的肌肉，機械臂是跟脊椎神經相連的，它不受意識的控製！”科恩上校大聲命令道，我這才意識過來，如果將機械臂與大腦直接相連的話，人腦中一閃而過的雜念就有可能擾亂它的工作。我試著去感受，仿佛我身上的肌肉正在快速地向那條鐵胳膊上生長，漸漸地它的動作變得稍微緩慢了一點，但依舊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攻擊性。
    大概是因為當人在受到疼痛刺激時，總會下意識地掙紮吧。
    突然，梅爾一個箭步衝到我身邊，她彎下腰趴在我身上，同時兩隻手伸出來抓住了我的兩條胳膊。雖然說我的雙手已經不能再接受來自脊椎的動作命令，卻能感受到她掌心傳出的溫暖，這份溫暖沿著僅存的一點感知力傳到我的腦海裏。在她的堅持下，疼痛感像流水般一點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來自她手心的那份力量，我深吸了一口氣，同時用盡全身的力氣驅動著肩膀上的肌肉，隻聽見轟地一聲，那手臂在空中停住了。
    這條做工粗糙的機械臂每根手指都有一個成年人的胳膊那麼粗，活動起來不僅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還會發生動作變形等情況。盡管如此我還是集中十二分的注意力將它緩緩放下，就在著手臂快要碰到她的時候，手臂成功停住了。
    梅爾·克苔絲緊緊地趴在我身上一動也不敢動，她緊咬雙唇將臉深深地埋進臂彎裏，我知道她是在害怕這條手臂會因為我一時的混亂而失控，但是因為她所做的努力，我已經可能順利地控製住它了。我移動機械臂，將那雙大手輕輕挪到在她旁邊，同時小心翼翼地捏起她的一縷頭發，順著實驗室裏攪動起來的微風，將頭發順回到她腦後。
    所有人都驚奇地看著這一幕，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能如此精確地完成這個細微的動作，等到那隻手臂完全放下的時候，她從我身上爬起來，用一種比之前更加堅定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所實現的這一係列動作中，蘊含著她的夢想與希望。
    “長官，如你所見，伊歐蒙先生可以完美地實現神經對接，”她對玻璃後麵的上校說，語氣中吐露出百分之一百的信心，“我想實驗進行到這一步已經可以算是成功了吧。”
    “還有最後一步，讓他上蜂鳥吧。”科恩上校一改之前和藹的態度，冷酷地命令道，雖說我並不知道他口中所說的蜂鳥是個什麼東西，但是從梅爾臉上的驚詫我可以理解到，這一次是來真的了。
    “可是長官，這並不在本次實驗的計劃之內呀！就算是在此之前擁有著最好實驗記錄的人，要駕駛蜂鳥也需要至少兩周的適應性訓練，突然之下。。。。。。”
    “他的表現已經超過了其他人，就試一試吧，我相信伊歐蒙先生的適應能力足以應對。”科恩上校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我們都明白在這裏沒人能違抗帝國海軍軍官的權威，隻聽見她很不服氣地小聲嘟噥了一句，也悻悻地走到電腦前了。
    “深層嵌入準備，係統命令確認，是否進入蜂鳥艦載攻擊機駕駛係統？”
    “命令確認，深層嵌入，開始。”
    潮水，一層層的潮水從四周向我湧來，嘩嘩的聲音蓋過了一切的紛繁嘈雜，我感到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正從背上拽著我，讓我在這一片潮水中快速下沉。水聲變得遙遠了，眼前卻閃現出一個飛速前進的通道，兩側景物被拉扯成如絲般的明亮線條向後退去，就在我的意識消失的瞬間，一片光亮出現了。
    “凱文，你的全部意識已經被連接進入蜂鳥艦載攻擊機的駕駛係統中，從這一刻起你就是它，它就是你，運用你所有的能力與最快的反應速度來完成你收到的任務吧，你可以從視野中看見它們。”
    我感到腳下有一股力量在驅使著我奔跑，但與正常人的奔跑不同，我感到我的腳下正在快速地噴射著熾熱的等離子射流，眼前的光亮飛速襲來。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一片光，光在向我飛來，哦不那應該是一片力場。”我說，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我穿過那片光亮衝了出來，此時我發現自己正處在茫茫太空之中。
    “很好，連接相當的穩定，”科恩上校說到，我的視線中除了太空的黑暗外什麼也看不到，“試著向四周看一看，應該能看到其他的東西。”我遵命照做，環顧一周後我發現自己其實是從一艘巨大的母船體內飛出來的，與我一起的還有成百上千個小飛行器，它們組成的飛行編隊產生的淺藍色尾焰在太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的條紋。
    就在我飛行視野的正前方虛空中，一個並不算明亮的小紅點在不停閃現。
    “你現在看到的是母船發出的攻擊指令，紅點所示就是你要攻擊的目標。蜂鳥艦載攻擊機是一款搭載了小型聚變炸彈的快速無人機，通過自殺式攻擊的方式來摧毀目標，但是無人機在自動飛行時容易受到敵方幹擾使得攻擊效果大打折扣，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意識來駕駛蜂鳥攻擊機，躲避敵方火力的同時摧毀紅點所示的目標。”
    說穿了就是讓我駕駛一枚導彈嘛。
    我加速向紅點衝過去，突然間一片密集的綠色光線從紅點附近向我掃射過來。“那是防空火力的引導光束，注意躲避。”科恩上校命令道，我下意識地向左躲閃，這時我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我的右側肩膀上的肌肉上被施加了強大的推力，我像是在操控一雙憑空出現的翅膀似的，飛機的每一個細微姿態都被轉換成我的肌肉反應與神經信號，就在剛才那一下，蜂鳥攻擊機向左翻滾了好幾圈。
    密集的炮火與我擦肩而過，我不得不重複做著剛才一樣的翻滾動作，這樣沒過十多秒就感覺頭暈眼花，一股劇烈的疼痛感衝擊著我的頭頂。
    “不，我感覺要失控了！”我喊道，與此同時一串熾熱的等離子束直接擊中了我駕駛的蜂鳥，頓時右側身體的知覺沒有了。
    不！我拚命地躲閃著，但隨著右側身體的失控，這樣的動作越來越沒有準確性，頭頂的疼痛感愈發的強烈了，如果再這麼瘋狂下去我感覺我會發瘋的，我開始不受控製地掙紮起來，蜂鳥攻擊機也隨之上下攢動，我感覺好像是有人在快速攪動著這一片潮水，視野也變得模糊了，直到第二發等離子射流迎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