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3 第一次院外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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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航暈血,他覺得這是他為數不多的缺點中很大的一個。
因為暈血,他隻能放棄醫科的其他院係,最後選擇了精神科。倒不是說歧視,不過是國人這麼多年的思想積垢,好像其他科室的醫生要比精神科的體麵很多倍,說難聽一點,人們的普遍思想都是精神科醫生大約也都是神經病。不願意過多涉及這個領域的東西,可能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病背後給你一刀的病人,躺在手術床上任你宰割的病人從某種意義上講會好的多。最起碼不用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是一定的。
剛開始朱一航也是不怎麼願意的。因為他從潛意識裏對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抱有恐懼的情緒,那是一部分超越了思想道德,倫理綱常束縛的群體。因為無法理解理產生的恐懼。但是後來知道的多了,了解的透徹了,也就不再害怕了,反倒是每次看到剛從手術室出來的主治醫生衣服上手套上的血漬胃裏一陣不適。想起上醫大時候的解剖課,自己每次都要大半年不能吃肉,恍然發現原來精神科是最合適自己呆的地方。
而且,精神疾病是可以完全治愈的,就算治不好,也是可以憑借藥物使其不再發病。不發病的時候,都跟正常人無異,有些性格甚至十分討喜。總的來說就是朱一航很喜歡他現在的工作。雖然一直都是個三流大夫,卻阻止不了他對工作的熱情。
開過例會後,照例巡視病房。有幾個新接收的病人病例也要查看。朱一航跟在陳主任身後忙的團團轉。
期間還要抽空想想沈健給他說的那姑娘的行為,揣測一下她可能患有的是哪類型疾病。雖然嘴上說不幫,可在心裏多少還是會想想診斷和治療方案。
等下午四點下班的時候,他剛鑽進自己那還有兩年車貸沒還的福克斯,沈健的電話就來了。說是那邊什麼時間都成,隻要他這裏合適,就是現在過去也行。
聽那意思應該是鬧騰的有些嚴重,一刻也等不了了。
朱一航猶豫了一下,點頭應下,既然答應了,遲早都要去的,況且今天下班早,不去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其實精神疾病對看診時間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也是越早越好。而遇上這種情況,普通人都會選擇隱瞞,這是很要命的錯誤選擇。要是沒猜錯,他今天要去看的這姑娘目前症狀應該已經相當嚴重了。
沈健說的位置在二環以內的別墅區,富人聚居地,會經常路過,所以大致位置不陌生。不過占地麵積頗大,找到確定的地方還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沈健已經等在了門口,看到他的車開過來衝他招招手。
朱一航看了他一眼,將車子停在空地,從車上下來。沈健這幅‘等的奴家心好焦’的表情讓朱一航直覺他將看到的絕對不會是什麼美好的畫麵。
看他下來,沈健向前幾步招呼了他一下,然後轉身就往屋子裏鑽。朱一航看他這德行也沒多說,跟著往裏走。
一進門,就被屋子裏長期不空氣不流通形成的那種難言的氣味嗆了一下。正直初夏,天氣已經開始晴暖,被子都要拿出來曬一曬的,反觀這棟別墅卻門窗緊閉,剛才他們開門帶進來的氣流還沒完全消失,門就被砰的一聲重新關緊。
朱一航皺眉,回頭去看身後的男人。
是個中年人,穿著一絲不苟,隻是麵容稍顯憔悴。疑惑的去看沈健,就聽他在耳邊低聲介紹著,說是這裏的管家,他們都叫劉叔。
朱一航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這屋子裏憋悶的感覺讓他難受,不自覺的話也少了起來。呼吸都盡量放緩放輕,能少吸一些是一些。
劉叔衝他頷首,請他們進到裏麵。
進了客廳,一個四十多歲的體形有些走樣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手裏的煙已經燃到了煙蒂,長長一截灰白的煙灰連在上麵,搖搖欲墜。
沈健說這就是他們的董事長,黃姓。說完又輕聲叫了幾聲男人,男人忽然回神,猛的抬起頭去看朱一航,那掛著的一截煙灰就那麼掉落到地攤上,染白一片。
朱一航給打量的不自在。這別墅本身就給人不舒服的感覺,要不是他常年打交道的都不是正常人,他都要奪路而逃了。現在又給這樣盯著,再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臉色難看下來,朱一航決定先開口打破這詭異的沉默。
“黃董事您好,我是S市第六醫院的朱一航。今天來是因為沈健說有病人在這裏,我。。。”朱一航的話沒有說完,因為看到黃董事的臉色因為他說的‘病人’兩個字而變的極度難看。歎口氣,猜想姑娘的病拖到現在可能都是因為自己的老爹不願意承認。
然後黃董事的變臉隻持續了那麼一會兒,片刻後回複那張線條冷硬的表情,閉上眼睛深呼吸一次,指著右手邊的一間房間說道,“那是我女兒的房間,她就在裏麵。。。”說到女兒,黃董的眼神暗了下來。捏著煙蒂的右手微微顫抖,“求求你救救她。”
朱一航點了點頭,說盡力,然後率先走到門邊,輕輕敲了幾下。
等了一會兒也聽不見動靜,抬手準備再敲的時候,裏麵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
“。。。是誰?”
朱一航想了一下,決定告訴她自己醫生的身份。因為這樣多少可以增加一些信任度,病人越安心,越配合就越好診療。
“是黃米嗎?我叫朱一航,是個醫生。我可以進來嗎?”
又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那聲音又傳了出來,這次大了一些。
“。。。你是醫生,你能治好我麼?”
“我會盡力。不過這需要你的配合。”
“。。。你可以進來,但是隻有你一個人。”說完這句,姑娘就不再出聲了。
朱一航回頭看了眼沈健,衝他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兒。然後輕輕的推開了房門。
開門之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裏準備,就算看到一屋子血他也會平靜的走過去的,卻不想開門的瞬間,還是愣在了原地,感覺毛毛的,渾身不自在。屋子裏黑漆漆的,隻在床頭亮了一盞小夜燈。
說實話這是間普通的女孩子的屋子,粉色係,很夢幻。隻是。。。床上的小姑娘有點。。。
朱一航深吸了口氣,走進去又關好門。在征得女孩兒同意後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女孩就是黃董的獨生女,今年讀國中,大約是因為精神狀態不太好,所以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屋子的窗簾是緊閉的,很厚的雙層遮光簾。這種平時用在酒店的窗簾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小姑娘的房間裏。看起來有些違和。
黃米的雙手反剪著,細細的繩索係在床頭上。眼睛上蒙著黑布。看起來就像是被綁架的人質。這些也都還好,對於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來說,不算太出格的事情。
而讓朱一航不自在的是屋子裏的玩具。
全部都沒有眼睛。
泰迪熊,洋娃娃,所有的毛絨玩具,眼睛能摳掉的都摳掉了。而牆麵上的畫,眼睛的部位則用黑色的記號筆全部塗抹掉。難怪家裏是這樣的氣氛,看來情況真的比較嚴重啊。
朱一航盡量放緩自己的語句,客套了幾句,試圖營造出一些親切的感覺。
“小米,能告訴我為什麼不喜歡眼睛麼?”
說到眼睛的時候,明顯感覺黃米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回答。朱一航隻能再接再厲,
“小米,我是醫生,告訴我,我能幫助你的。小米還小,未來還很長,會有好多美好的東西出現在你生命裏,如果一直閉著眼睛的話,如何能看到那麼多美好呢?”
黃米緊咬著嘴唇,諾諾的開口,“。。。他們。。。他們都瞪著眼睛看我。。。半夜睡醒的時候,他們都在瞪我。。。好可怕。。。”
朱一航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安慰,“他們都是小米的好朋友,不是一直都陪伴在小米身邊麼,會不會是小米看錯了呢?”
“。。。。。。”
黃米的沉默讓朱一航心裏很不舒服。總感覺是哪裏出了問題。是他說錯話了麼?果然這種事情還是要找專業人員來,自己這半桶水的水平確實有些應付不來。
長久的沉默後,黃米下了逐客令。
然後閉緊雙唇,任憑他再怎麼問也沒有出聲。
很顯然,這次谘詢失敗了。
朱一航歎口氣告別從屋子裏退出來。
對上沈健跟黃董的臉,搖搖頭,表明自己失敗了。
沈健還好,黃董卻像忽然垮了一樣,有些搖搖欲墜。
黃米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作為醫生,朱一航沒辦法坐視不理。
“要去醫院做正規治療。孩子還小,總不能這麼關一輩子。”
給出了自己的意見,他也沒辦法再做更多的事情了。這樣的狀態,也不確定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朱一航搖搖頭,告辭離開。
車子即將發動的時候,沈健從屋子追了出來,擠上他的車。
朱一航不解,看他麵色有些難看,忍不住出聲詢問。
沈健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航哥,今天謝謝了,我請你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