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下了橋，回身看了眼，卻嚇了一跳，那人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一丈之外。
    平太走走停停，駐足回首時總能看到那人跟在他身後，這樣下去卻是不好再往病人家走的。
    他向那人鄭重地行了一禮，不斷勸說道“大人，請您回去吧，請您回去吧。”
    那人隻是安靜地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鞠躬參拜，神色空茫地似乎不明白他的語意。
    這人不似妖魔鬼怪能用普通的陰陽咒術驅逐降服，身份之高貴更不可輕易得罪，開壇祭祀，供奉祭品或許有效，但是現在卻又怎麼可能一下子置辦好這些東西。
    好在這人並無惡意，他似乎知道纏繞在他周身的黑霧會傷害他，便總是離他有一丈餘遠。
    啪嗒啪嗒的木屐聲從身後傳來，平太回身一看，卻是一個頭頂竹笠衣著簡樸的少婦。
    “阿菊姐姐。”
    “平太。”少婦微笑地小跑過來，溫柔道“我擔心你不記得路，便出來接你了。”
    “你父親病情可有好轉？”
    說道這，少婦不禁麵露愁容，歎了口氣道“父親前日辦公歸來，突然就臥床不起了，不僅食不下咽，夜不安寢，而且麵色青黑，神誌不清，好生嚇人。夫家說他是受到惡鬼糾纏，便從寺廟求了驅鬼的禦守，卻也不見起色。我聽阿母說平太你有妙手回春之術，便央求阿母請你過來了。”
    “阿菊姐別擔心，我去看看再說。”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那人一直安靜地佇立在他旁側，既不靠近也不離開，平太便不再管他。
    阿菊的夫家是武士家族，平安時代自朝廷平定了蝦夷之地（北海道那塊）便不再設立官軍，武士們均是維護公卿貴胄私人利益的仆從，並非官員。所以阿菊夫家的生活並不富足，住宅也隻是幾座簡陋的小瓦屋圍著一個狹小的院子，家中除了阿菊夫婦，就隻剩下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老父。
    她丈夫原本還吃驚於平太是個未服冠禮的總角之童，然後被阿菊拉到一邊耳語了一陣，便極為客氣地把他迎進了家門。
    平太順風聽到了隻字片語，藤原家族。。。。。。陰陽師什麼的，便知道這兩人並不是相信他的醫術，而是信任他背後的陰陽寮藤原氏和他已逝的陰陽師父親。
    雖然有些無奈，但他知道這是這個時代的愚昧，再則人命關天，便也不好去計較了。然則，慧蓮不僅知曉岐黃之術還頗對其頗有研究，他的見識顯然超出了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呢。這麼想著，明明和自己無關，平太仍忍不住暗自得意歡喜起來。
    進屋前，平太側目瞥了跟在身後的那人一眼，見他還知分寸地退守在門外，並不進來，便安心地隨阿菊丈夫進去了。
    兩人把他帶到了堆放雜物的隔間。一個麵容枯槁，瘦骨如柴的老者僵直地躺在這三四塊榻榻米拚湊的小房間裏，他的全身散發著惡臭，若不是從嘴裏時不時溺出幾句微弱的呻吟，怕是沒人會覺得他還活著。
    阿菊嗚咽了一聲便跑了出去。
    一條形如毒蛇的黑霧緊緊纏縛在老者的身上，蛇頭盤踞在老者的胸口對他不停噴吐著濃稠的穢氣，然後這些穢氣全被老者吸納進了口鼻中。
    顯然這種異樣隻有平太看得見，旁人卻毫無察覺。
    阿菊的丈夫從進門時便一直在暗中打量平太，見他瞧到老父時神色不太對，好似看到了什麼駭人的東西，便問道“你可是看到了什麼？果真有惡鬼在作祟？”
    平太搖搖頭道“確實不是普通的惡疾，隻是到底是什麼還得再看看。”
    他掩住口鼻，向老者靠得更近了些，麵色沉凝地仔細觀察著蛇的身形動態。
    那蛇對平太的舉動似乎有所察覺，蛇頭一扭便對上了他的目光。
    見它蛇身緊繃，頭部向後微退，平太暗道一聲不好，未等撤身防備，一股跟老者身上散發的惡臭如出一轍的穢氣猛地向他的麵部疾射而去。
    平太狼狽地側身一滾，堪堪與穢氣擦身而過，等回過神時背脊早已沁出一層冷汗。
    見平太躲開它的攻擊，那蛇隻是威懾似對他吐了吐分叉的蛇信，便不再理會他，繼續對老者噴雲吐霧。
    PS：昨天搜了下日本的神明，妖怪，平安時代的民風民俗，除了被各種稀奇古怪的神名和亂七八糟的曆史資料搞得頭昏腦脹，基本一無所獲（QAQ淚奔），所以各位就不求甚解地看吧，要是看到了像不月神和豐月神這樣不太符合日本神話的神名就不要太過較真了啊，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