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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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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季安安正式與夏時安見麵是在一個幹燥的深秋裏。
    地上淩晨降下的銀霜早已經被晨練的人踩得七零八落進泥土裏了,迎麵吹來的冷風刮得人臉生生的疼;天空陰沉著臉,仿佛隨時會垮下來一樣。
    那天是歐渃化療的日子,鍾曲沫感冒了季安安就以“怕會傳染給歐渃”為由沒讓她來,歐雅的父母在化療室門口守著歐渃。季安安又一次偷偷來到那件病房門口,意外的看見夏時安居然清醒著。
    夏時安正好轉頭看向門口,然後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季安安,他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微微笑著抬起頭問:“你就是我媽說的經常過來的那個女孩吧?你認識我嗎?”他不好意思的撓撓光潔的頭頂:“不好意思,大概是化療做得多了,總覺得很多人的樣子都快忘了。也許我曾經認識你也不一定。”
    季安安抬腿輕輕走進病房裏,濃烈的化學藥物散發出的味道讓她不自然的吸了吸鼻子,她拉過一張凳子坐在夏時安的床前,仔細的打量著他蒼白的臉,用很慢的語速說:“不,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我隻是認識一個叫做鍾曲沫的女孩,從她那兒聽說了一個叫做“夏時安”的人的故事。而最近我們經常到這兒來看望一好姐妹生了病的雙胞胎妹妹,並且聽說“夏時安”的消息。”季安安停了一下,站起來倒了兩杯水,遞一杯給夏時安,補充道:“可是我們都沒有告訴鍾曲沫,因為她現在的生活並不適合悲傷的參與。”
    夏時安看著季安安口齒伶俐的模樣,說不出的複雜情緒爬滿他的眉上心頭,他接過季安安遞過來的水杯,苦笑著說:“而我也剛好認識一個叫做鍾曲沫的女孩兒,而我也剛好是叫做“夏時安”,對嗎?”
    “不對!”季安安嚴肅的否定了夏時安的話,目光帶了些妥協。“我不管你是曾經叫做“夏時安”,還是現在叫做“夏時安”,但曲沫從沒放棄過尋找夏時安,這麼多年我看著就是心疼她!我不想看到她失望難過,我也知道我不會安慰人,你就當我是自私吧!請你一定要好起來!”
    夏時安怔怔的看了她半響,然後麻木的笑了笑,轉動脖子環視著四周,答非所問的自言自語:“知道嗎?其實我討厭白色,它讓我迷失在裏麵再也找不到出口,那種用生鏽的鋸齒鋸著軟骨的疼痛、被封閉在密閉的鐵籠裏隻有自己能聽見的呐喊,那種伸出手卻得不到救贖的絕望,連呼吸的氧氣的都是死亡的味道!那是比地獄還要恐怖的天堂!”
    季安安不可置信的聽著夏時安那麼直白的控訴著對醫院的反感,胸膛裏猛烈的跳動著,好像心髒就快要跳出來一樣。她從夏時安的病房裏落荒而逃。走廊上時不時奔跑過一兩個護士,然後某間病房的病人就被轉進了重症病房,一陣冷冽的風在走廊上卷起那些白衣天使的裙擺,逃跑的無影無蹤。
    後來季安安每一次再想起這段話時,她就覺得其實早在那之前夏時安就已經病入膏肓了!否則怎麼會盡說些奇怪讓人聽不懂的話?
    夏時安問季安安:“這些年,鍾曲沫過得好嗎?”
    季安安說:“很好!——如果除開那些她不願意被我們知道的事的話,除了不太會表達自己的真實感情之外,都很好。今年我們高二,明年的這個時候改是高三了。她還在堅持給你寫信,一直都寄到那個郵箱從沒有變過。”季安安倒豆子一樣噼裏啪啦說了一大長串,最後概括說:“她總是喜歡到鎮口那口潮濕的清井邊呆著,然後看著井口對麵的梧桐樹發呆。”
    夏時安看著季安安的臉很溫柔的笑,然後忽然轉頭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笑著說:“還是那麼傻!”然後再沒有聲音。
    可是季安安知道,如果他再說話,一定會哭出來的!
    一輛藍色的出租車一方向盤拐進一條漸漸熱鬧起來的居民樓下,原本就並不寬敞的馬路旁邊搭建著一個個簡陋的攤販架子,剛剛架好的桌子上亂七八糟的擺放著速食快餐盒,還有那些不知道有沒有清洗幹淨的姹紫嫣紅的葷素食品,那些人一邊忙著歸放物品,一邊抬起頭和路過的熟人打招呼。方圓十裏的樓層仿佛憤怒的全拉開了開關,用力的發著光。似乎這樣能開啟一個堅固的結界,抵擋住那些熱氣騰騰的油煙味和那些喧鬧的調笑還有咒罵。
    出租車師傅熄了火,把車停在路邊的下水道上,轉頭喊了季安安兩聲無果後,嘀咕著下了車打開後車座的門,謀殺一樣搖醒季安安,凶神惡煞的開著玩笑說:“小姑娘,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要報警了啊!”
    季安安覺得他是在對自己說:“死丫頭!勞資要撕票啦!”
    季安安在強烈的搖晃中清醒過來,在車裏艱難的伸了個懶腰,嘀咕著“確實挺傻的!”睜開眼睛,看見城市盡頭的方向燃著一隻碩大的鐵板燒,半邊天都被燒得通紅,一群白鷗沙塵一樣在太陽底下飛過,一眨眼就沒了蹤跡。季安安尷尬的從車上下來,不解的問:“為什麼是報警而不是叫救護車呢?萬一我是因為疲勞過度而導致休克的呢?這不是耽誤了搶救時間嗎!”
    師傅打開後備箱幫季安安把行李搬下來,大笑一聲:“哈!別開玩笑了姑娘。一看你這行頭和長相就不是勞碌命!叔看人準著呢!”
    季安安一搖一晃的朝出租師傅走去,心裏吐著舌頭說“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啊!”然後當她看見師傅幫她把行李放在下水道上時,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個話題,非常想尖叫一聲告訴出租師傅:“你大爺的!您老人家放行李的風水寶地乃是下水道呢!?!”但最終她沉思數秒過後還是決定由自己來解救那些悲慘的行李吧,好歹人家也是好心幫她拿行李——雖然季安安在心裏覺得這師傅肯定是在報複她在他車上睡著的事情。她嗬嗬的幹笑著說:“喲嗬!不錯哦師傅,還會看相呢!退休後又是一門金飯碗啊!”
    而距離季安安好不容易苦逼的終於把那些導彈從天梯一樣的馬路上搬到鍾曲沫家樓下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終於等不下去的她剛扯開嗓子嚎了兩聲,就從二樓飛出一枚暗器(拖鞋)從她的腦門兒上飛過去,穩穩地紮在路口上的四季樹的樹枝丫中間,緊接著一聲渾厚的女中音傳來:“叫魂啊叫?還沒死呢,去那所破高中就能找到她了!”
    季安安心驚膽戰的捂著胸口,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枚堪稱核武器之首的拖鞋,在心裏暗暗讚歎道“好功力!”——但現在她真的是很想哭啊!
    季安安又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去高中,背後卻冷不防的又響起剛才的女高音:“希望你趕到的時候那魂淡已經死了!”
    季安安覺得今天什麼都不好了!於是她更想死了!
    而彼時的鍾曲沫,正在那棵大樹下睡得天昏地暗!
    季安安終於開機撥打了無數次鍾曲沫的電話無果後,也終於是徹底絕望了。她把心一橫,“蹭蹭”兩下果斷蹬斷高跟鞋的鞋跟,又把那些一堆“喜馬拉雅山”、“阿爾卑斯山”給“請下”了天界。
    仰天長嘯:“鍾曲沫!老娘要殺了你!”
    聲音響徹整座沿海城市的上空。
    鍾曲沫打了一個冷顫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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