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ection·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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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曲沫躺在床上又渾渾噩噩的夢了好幾回周公,才頂著一頭土匪一樣的短發從床上施施然的爬起來,兩腿一蹬,腳邊的抱枕第N次方次滾落在地上塵埃落定。
她赤腳走過冰涼的地板拉開窗簾,太陽朝西邊微微斜下四十五度角投射下來的光束打在高出二樓窗戶的常青樹上,陽光被切成斑駁的碎片躺在草地上褶褶生輝,樹下偶爾經過一兩個談笑風生的遛狗人,最後又恢複成午後寧靜的樣子。遠處的市區裏車水馬龍、人聲鼎沸而又井然有序,仿佛是被誰用夾板固定了他的每一個轉角與停頓。
鍾曲沫剛剛把自己清潔完畢,就接到了黎煜火急火燎的電話,說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然後就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坐在了時光咖啡屋裏。而原本火急火燎的人,現在卻不見半點蹤影。
鍾曲沫麵無表情的落座在已經預定好的位置上,在大熱的天氣裏叫了一杯滾燙的咖啡,用一隻身材纖細的湯勺緩慢的攪動著裏麵色彩濃稠的液體,看裏麵那張大大的笑臉被瞬間攪得支離破碎,隻剩下碎成泡沫的殘肢斷骸。鍾曲沫想象著,這張笑臉就是黎煜那個虐殺了她如生命般寶貴的休息時間的混蛋!
總共四十五分鍾!
在她花了十五分鍾“親切的”的問候過黎煜祖宗十八代之後,再一不小心睡了半個小時醒來,周圍的咖啡席上已經換下第二批顧客。她們的咖啡杯上空蒸騰起淡淡的白煙,煙霧升騰而起在半空中被無處不在的冷空調剿滅的煙消雲散!而她麵前的咖啡早已經冷卻,被衝泡的泡沫早已在時間的洗禮下消散的灰飛煙滅,仿佛經過暮年的洗禮。
店裏放著鍾曲沫聽不太懂、緩慢而輕鬆的英文歌曲,睿智、冷靜、大方、簡雅的黑色裝修風格一直讓鍾曲沫對這家咖啡屋念念不忘,以至於給黎煜鑽了這麼大一個空子。
鍾曲沫把半邊臉貼在殘有餘溫的玻璃櫥窗上,靜靜的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漫不經心的聽著那些情侶、或者自稱閨蜜死黨的人說著甜言蜜語的海誓山盟,或者是推心置腹的十年之約。
鍾曲沫突然很想笑,但她的左胸口似乎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阻礙了她的正常呼吸,喉嚨有些幹澀的讓人難過。她端起冷卻過後的冷咖啡送去嘴裏,外間的太陽火辣辣的依舊灼人,冷咖啡送去嘴裏已經沒有了原來那種濃烈撲鼻的濃香,淡淡的、冷冷的、有點苦!
鍾曲沫放下咖啡從挎包裏掏出手機,看了一條短信之後撥通黎煜的電話——她發誓!她一定要把黎煜罵連自己是誰都不不知道!然而電話接通之後,那邊傳來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現場一樣嘈雜、爭吵、謾罵、哀嚎、還有像是從天而降的導彈在地上炸出一個巨大無比的坑洞一樣的沉悶的聲響。
黎煜艱難地用三根手指從被擠得幾乎要被分屍的褲兜裏夾出手機,放在耳根出大聲的吼:“喂!誰啊?”
鍾曲沫被他莫名其妙的一聲吼,嚇的手機差點掉在地上。她眨了兩下眼睛,然後恍然大悟的回過神來,掏掏耳朵後把傳聲筒放在嘴邊,毫不示弱地吼回去:“黎!煜!你他娘的可以啊!還敢問我是誰?老娘告訴你,你特麼要是不給老娘數個一二三四五出來,老娘就特麼閹了你!!!”
整個咖啡屋因為鍾曲沫的突然提高頻率而向她頻頻投來怪異和鄙夷的注目禮,那樣子活像是她當眾犯了十惡不赦的奸淫幼童罪,隻待最高人民法官一聲令下,鬼差們就會立馬將她就地正法,亂棍打死再拖出去槍斃十遍都不止。鍾曲沫頓時捂臉擰包遁走,也顧不得店員在身後追著喊她找零。
而這邊黎煜在百忙之中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一下來電提醒是鍾曲沫之後,喊了幾聲也沒見人答應,忙從群毆一樣的人群裏走出來,恨不得自己能化身為一張薄薄的紙片,隻消空調輕輕一吹,他就能遠離這場單方麵群毆一樣的鬧劇場地。他拉開ktv包房的門退到走廊上,拐進樓梯間坐在台階上,對著還沒掛的手機又喊了幾聲,從裏麵傳來鍾曲沫怒氣衝衝的吼聲:“叫魂啊?”
黎煜不明就裏,點了一支煙傻乎乎的問:“怎麼了?那個不要命的惹著你了?”
鍾曲沫更生氣!從咖啡屋一路逃竄至廣場,廣場的上空飛舞著一支龐大的風箏隊伍,小醜在廣場中央興奮的手舞足蹈,商販們牽著氫氣球賣力的銷售貨物,為價格的高低爭論得麵紅耳赤,最後以買方女朋友一句發嗲的令人毛骨悚然,外加能把人手臂晃到殘廢,神似撒嬌的:“真的好可愛啊~人家就是要嘛~買嘛買嘛!”而告終。
鍾曲沫忍不住駐足觀看,實在不敢想象要是有一天自己要是突然變成那樣了,那可該怎麼辦?季安安一定會給她提早安排好精神病院的病房的!!!於是,鍾曲沫看見那個老板笑了,並且還能從他的齒鋒間看得見他中午尚未完全消化的午餐;她也看見那個女朋友笑了,而且她還拿著氣球朝鍾曲沫是使勁的咧了好幾次的嘴角;她的男朋友拎著她,像是避開洪水猛獸般的迅速離開了廣場這個是非之地!
鍾曲沫很識時務的別開眼朝水池的方向邁去,把手機重新放回耳邊。“黎煜你玩兒我呢是吧?你特麼別告訴我你忘了把火急火燎的約出來的事兒了!?”
黎煜猛地一下跳起來,把煙頭往蓄滿水的煙灰缸裏一扔,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哎喲!我還真忘了,對不住啊!你再等等,我立馬就過來!”
鍾曲沫坐在水池的輪廓上,不等他掛電話就對著人群惡狠狠地揚眉:“給你十分鍾時間。十分鍾之後見不到你,老娘就給你紮一輩子小人,詛咒你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說完就“啪”一下掛斷了電話。
黎煜這邊還妄圖苦口婆心的勸:“姑奶奶!您就再多等等行不行?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你不也找了那姓夏的很久了嗎?”可惜他還什麼都沒說,手機裏就傳來一陣“嘟嘟嘟”的忙音。
他捏著手機回包房準備拿包閃人,卻被鬧過了的一眾兄弟扯進酒坑裏繼續調戲。
“哎!兄弟,你女朋友啊?怎麼不帶過來看看?哥兒們雖說是光棍,但好歹也是高格調的光棍啊,不會饑不擇食的!好歹還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朋友妻不可戲!不是?”
黎煜頭大的看著他們,訕訕的搖頭:“不、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一普通朋友。”
“切!”其中一個高瘦高瘦的男人往黎煜麵前的酒杯裏滿上滿滿一杯酒,抬頭同情的看了黎煜一眼,笑得特賤的說:“不是你女朋友你那麼著急幹什麼?咱們可是說好了全部放倒了才準回的!你小子先跑了算是幾個意思?這好容易才聚上一回麼是吧?”他抬頭掃過旁邊的幾個人,那幾個人連忙說:“是啊!是啊!你小子可千萬不能這麼不仗義!”
“這麼多年兄弟都白做了不成?”
“果然,有了媳婦兒就不要咱這些亂七八糟的手足了啊!”說這句話的人還特意在“媳婦兒”和“手足”上拖了極長的尾音,以示它存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黎煜不停的解釋,不停否認,最後還是逃脫不了被大家灌的爛醉的命運。就連最後是怎麼回去的都不知道。
鍾曲沫在廣場上徒步繞了數十圈,其中消滅掉冰淇淋無數,以及魚飼料無數。鍾曲沫想,今天晚上她一定會拉到虛脫的!鍾曲沫坐在水池邊上看天邊的雲霞漸漸被夕陽染紅,看城市漸漸陷入黑暗,看萬家燈火嘩然大開,看過往的人們來來往往,卻始終都沒有要自己等他的那一個人。
就在路邊的街燈在同一時間“嘩”的打開的時候,鍾曲沫在就近的奶茶店買了一杯藍莓味的奶茶,雙手捧著奶茶輕輕哼著歌往公交車站走去。街邊的路燈在空氣中打出溫暖的顏色,把鍾曲沫的影子在地上拉的老長老長,走過一盞街燈,交錯一次光影,樹葉磨砂的聲音像是時光滾動的齒輪在空氣中“哢哢”作響。
鍾曲沫命令自己心平氣和拿出手機,十指飛快的在屏幕上天花亂墜,然後點擊發送:“黎煜你個王八蛋!混蛋!寡雞蛋!你生兒子沒屁眼!!!!!”
有些時候,我們會不自覺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穿著花哨衣服、畫著鮮豔大嘴巴的、踩著皮球、手中不停地轉動著幾個彩色球供人娛樂的小醜。你在原地不停的轉啊轉,等啊等,而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周圍的觀眾看著你笨拙的樣子,不停地哈哈大笑,卻不是因為你有多努力,你的存在有多有價值,而是你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都那麼愚蠢!
鍾曲沫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很像是廣場上那個勤勞的小醜,辛勤的扭動著肥胖的身體,從這邊又轉到那邊,做著各種滑稽的動作,惹得周圍圍觀的人都張著血盆大口捧腹大笑。
而命運的安排也那麼可笑,明明已經是近在咫尺的答案,它那麼輕易地就將它與我們錯身而過。
於是一念之間,鍾曲沫錯過了夏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