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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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笛幽幽,驚風洗嶺。吹著竹葉的人,雙眸遠目,仿佛在目光的那頭,注視著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後來我明白了,也看清了,那個方向,那個院落,是真的有比他生命還重要的人,那個人失去了靈魂,所以他將自己的靈魂留在了那裏。
用背影對著決戰的對手,是他太自信,還是已經沒什麼可在意了……
一曲罷,他恢複了那個自負而驕傲的榮公子。以往榮樂手執折扇風度優雅,此刻他赤手運氣,周身是越來越濃的戾氣:“今日你來此,可要吊唁?”
顏初行自從站上驚風嶺後變得很認真,連呼吸都是靜的,這樣的他,極少出現,他斂去狂放,對榮樂、對此地,他沒有半點要調侃的興趣,他認真得陌生。
“我來解放所有人,也來解救你。”顏初行對榮樂說。
“嗬,好。時間對了,人也對了,開始吧。”榮樂道。
一句開始,殺饗奏起,為情為仇為女人,一條醞釀多年的複仇之路終究是走到了末端。宋柔何其有幸,死了一年卻始終有那麼一個人對她念念不忘,瘋魔成殺;榮樂何其可憐,驚才絕豔,卻被情字困死,放不下就無法得到真正解脫;顏初行何其無奈,一次說不清道不明的“權宜之計”釀成了四個人的憾恨;我呢,何其無辜,這本是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隻是因為被其中一個參與者愛著,成了這場陰謀的誘餌和幫凶,到此時此刻依然難舍下他的人他的愛,邪毒禍心,我竟不那麼怕死了。
南武林一場浩劫,一段血案,一門機關,呈現在世人眼前的閻王之鎖,凡力不可解,重重冤孽,傳說隻有創造這件非凡品的繼承者血脈方能解開機括。傳說終究隻是別人口中所說,如今,這個吞江沒土的怪物,浩浩然在我麵前張牙舞爪,我被纏鬥的兩人氣場逼迫到十丈外,顏初行對這個機關並不陌生,似乎已經清楚它何時張何時收,隻是,此刻操縱者是智謀多舛的榮樂,我相信他的閻王鎖一定比南武林的那個副體更精妙。
我想到了許多種這場決鬥的結果,卻依然出乎我的料想——顏初行竟拉著榮樂一同進了機關內髒。
結束了嗎?
驚風嶺的風停了,碧海林的竹枯了,閻王鎖的門關了…。。
一切又是一場算計,顏初行,你騙我。
耳畔突然想起臨行前,顏初行輕漫不羈的玩笑:芳兒,你說過幾日娶你做堡主夫人,本少是用千軍馬陣接駕還是千裏花席相引?
那時候,我滿心擔憂決戰,對他依舊不冷不熱,嫌他不正經。我很想告訴他,雕花寶馬皆浮華,待我們回楓木堡,那裏有我們的女兒,一家團聚就是最好。
現在呢,為什麼要這樣?
閻王鎖,阻斷陰陽的冥域之門嗎?
顏初行,你什麼意思?
拉個男人一起死,你對得起我?
你應該死不了,你進閻王鎖肚子裏就跟上官小萌逃課一樣,有經驗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沒功夫守在這片廢竹林等你慢慢研究解括出來。
生命的無力感耗費我的精力,饒心術的反噬擴張在我的心口,這種沉悶之痛壓抑得我無法思想。我虛弱走到閻王鎖的下麵,勉力靠著這個大機器。這樣,起碼離那個沒良心的一牆之隔也近點,說不定等一會我咽下最後一口氣後,靈魂可以通過接口細縫鑽進去,那我還有機會告訴你,我這次真的死了,相好三十年,替我守寡吧,我留下個可愛的女兒給你做伴,不會無聊的。
意識在剝離,身體變得好輕,就像蒲公英一樣,隻要稍稍來一絲風,我就能飛起來……
天暗了,顏初行,裏麵不悶嗎?怎麼還不出來,我好困,你再不出來我就睡著了!
“啊……”
一聲震耳狂呼,是我停留在人間最後一道記憶。我當初是這麼以為的。
是啊,那一聲絕望的嘶吼,遙遠得仿佛在上一世,而我再次睜開眼,死裏還生的奇跡讓我再次相信——好人有好報啊。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我的芳兒啊,你再這麼來回折騰,縱是有千百株千年雪蓮足夠救你,本少怕是也要青絲生白發了。”是啊,那個一向神采奕奕,英姿張狂的多顏公子,怎麼憔悴這般呢?深陷的眼帶,絡腮胡渣,衣袖褶皺,哪還有往昔風采。
“顏初行,活著真好,有你在,真好。”
浮生一夢斑駁蕭瑟過千窗,再見斜陽如輝搖曳照水裳;
誰寫心間溫柔筆墨這一章,相顧流年執手良緣惜今朝。
沒有千軍馬陣接駕,沒有千裏花席相引。
紅花鎮十裏長街,彩燈如鏈,歡天喜地。
醉濤樓千品佳釀,來者無拒,不醉不歸。
顏家小萌帶著她那萌少幫的小夥伴鬧和了整日,真不知道她搞沒搞清楚今日大喜是什麼狀況,他舅老頭光顧著喝酒,整一對大小活寶。
龍鳳雙燭,錦繡羅帳,良辰美景,合歡對酒,這一日,我們都等得太久,隻是,一路而來,隻要麵前的還是這個你這個我,便不算遲,永遠不遲。
“夫人,來,喝了交杯酒,我們就安寢了。”顏初行一手一杯酒,其一對著我舉杯以待。
“自大狂,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
“嗯?”
“是關於小萌她……”這事瞞了他這麼久,選在這個時候說大底合不合適?
“你是要告訴本少……上官小萌是我的女兒,親生的。”他就這麼幹幹脆脆說出來了。
我猛抬頭睜大眼盯著他,如果現在給我個鏡子,我眼珠子怕是要找個人在下巴處接著,否則難保不掉出來。
對麵仁兄卻一副得意自樂嘴臉,迷死人不償命。
“你真當本少二貨一枚,你平白身邊多個孩子我會不理不問?當初資助私塾是為了查看小萌入學記錄,孩子的生辰在那備案卷裏可是白紙黑字。再說,那丫頭跟本少八分像,這世上除了本少,還有誰能生出這麼聰明機靈的混世小魔王。”他越說越得意,我則越聽越懊悔,當初鬧脾氣所以藏著掖著,不想這麼便宜顏初行,結果又是自己埋了坑往裏跳。
我無比低落,合著我才是二貨一枚。
“哈,新娘子,若對本少有愧疚,不妨喝了交杯酒,咱們稍後再一並清算如何?”他又開始了,挑釁著挑逗。
“本小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女兒拉拔長大,讓你平白多個八歲的女兒我還得對你愧疚?顏公子是想如何算賬?”這是氣勢的較量,今天要服軟,往後就甭想壓住他了。
“額,我說芳兒,今夜你我洞房花燭,這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還是先把程序走完?”顏公子貌似酒杯舉著有些手酸了。
看他軟下來,我也給他台階,接過酒杯,頓時又想說:“這……”
“又怎樣?”
“這酒是‘紅顏蠱’。”我看著杯中楓紅玉露。
“我們的定情酒,此時正合意。放心,這是雙壇並存並啟的。”
“顏初行,我不喜歡‘紅顏蠱’這個名。”
“好,請夫人為此酒取新名字。”
“惜今朝。以酒為鑒,此生不待花長好,莫許將來惜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