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所為從床上爬坐了起來，頭隱隱作痛，讓他忍不住按了按頭部的穴位，以作紓解。
    看著陌生的環境，他有些呆滯。這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在李唯克的住所裏。沒有回家。
    兩人談天說地，喝了很多酒，聊到淩晨，最後，好像是自己靠著窗睡過去了。
    那麼怎麼到床上的？李唯克抱他？
    這床……似乎隻有一張，那昨晚李唯克睡哪？
    遊所為突然又呆滯了。
    李唯克的住所並不大，很簡單，簡單得看不出是一個行政總裁的住所。一房一廳一廚房一洗浴室，也收拾得很幹淨，幹淨得看不出是個單身男人在居住。所以，遊所為想，李唯克這人，應該是自我要求甚高的人，也不是個像表麵看上去那麼隨意的人。這樣一個人，應該甚少邀請朋友到他的住所吧？單看這裏的冷清，就能猜測一二。
    那，自己睡他的床，會不會太……越距了……
    遊所為取了外套，走出房間，就見到李唯克就在大廳裏上網。
    他還沒想好怎麼開口，李唯克已經對他道：“你醒了？早安。”
    “……早安。”
    李唯克的笑容很燦爛，燦爛得令遊所為有些目眩。
    “昨晚睡得好嗎？”李唯克走了過去，問他道。
    “很好。”遊所為點頭，又問道：“你呢？”
    “也好。”李唯克道：“那，要不要先洗洗澡？”
    洗澡？遊所為突然想到什麼，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果然，一股煙酒味……
    他遲疑片刻，才道：“好……不過我沒帶衣服過來……”
    李唯克笑道，“你等等，我拿給你。”他說罷，轉身去沙發上取衣物，連帶著洗漱的毛巾和牙刷，都體貼地交給遊所為。
    遊所為也單身慣了，所以多數時候都比較隨便，很難得有人將日常物件替他準備的這麼齊整，當即心中一暖，不太自然地囔囔地說了句：“謝謝。”
    “客氣什麼？”李唯克見他樣子微微澀意，隻覺得有趣。又將他帶到洗浴室，跟他說了一些水龍頭的開關使用，最後出來時，不忘將門帶上。
    沐浴之後，遊所為將衣服穿上身，不禁又愣了一愣——這套衣褲，也太過貼身。可是李唯克的身材，似乎比他更要壯一些……難道，李唯克特意為自己去買的？
    他邊取毛巾擦拭頭發，邊重新走入客廳。
    而李唯克呢？早已將房間的被單和床單一股腦交給洗衣機處理，換了一套新的上去。正準備去廚房做飯，一見遊所為的穿著，便笑道：“看來白色襯衫蠻適合你。”
    “這衣服是你特意去買的？”遊所為問他道。
    “我早上去買菜時，在樓下超市順手買的。”李唯克道，“本來擔心，不知道你穿不穿得了。現在看來挺合適，嗯，我眼光還不錯。”
    “你早上買的？”遊所為吃驚道，“這件衣服好像還被你洗過了。”
    “是啊。新衣服有異味。我買回來後就扔洗衣機裏，水洗後脫水。又怕晾了來不及你穿，就用吹風筒吹幹它。還用熨鬥給你熨整齊。”李唯克邊說邊朝廚房走去，淘米做飯。
    廚房是開放式廚房，在客廳裏就能一覽無遺。也不妨礙他邊做飯，邊和遊所為交談。
    “你用吹風筒吹幹的？”遊所為不禁問道，“你今早，到底幾點起床的？”
    “反正也沒什麼事。順便而已。”李唯克又道，“對了，你中午想吃什麼？”
    “嗯？”遊所為迷惑，“中午？”
    “是啊。現在都十一點了。我們這餐，已經算是午餐了。”
    “嗬嗬。”看來昨晚真的喝多了，遊所為平時的生物鍾都很準時，一到八點，就自行醒來。遊所為道：“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我不挑食。”
    李唯克道，“真的假的？那我可就隨便亂做了。”
    “能吃到你親手做的佳肴，是我的榮幸，我怎敢挑剔？”遊所為打趣他。說罷，就坐在沙發上。
    正巧，他的角度剛好看到茶幾上放置的文件。文件名入目，是《南海證券融資草案》。
    這是……
    “唯克。”遊所為提聲道，“桌上的方案我能看嗎？”
    李唯克原本在廚房裏忙碌，待聽到遊所為叫他的名字，不由一愣。似乎這是遊所為第一次這樣叫他，竟然感覺很不賴。他嘴角遮不住笑意，轉過身喊道：“南海的那份方案嗎？那本來就準備給你看的。你看一下有沒有什麼意見。”
    “好。”
    遊所為將方案打開細閱，越看越吃驚。心想，這份方案李唯克到底什麼時候做的。
    昨晚兩人對創世和南海兩家公司未來合作的細節做了一些商討，這份草案完全就是按照那些內容起草的，分毫不差，如果說有哪裏不同，就是在融資金額上麵，原本遊所為提出融資一億美金，被李唯克大方的改成融資一億五千萬美金，而且添加了幾條有利於南海的小備注。
    正當遊所為將文件合上，還處於思考時。李唯克走到他麵前，手裏端著一碗湯，遞給他道：“先不要看方案了，下午大把時間給你看。你試試我煲的葛根丹參老火湯，看看味道如何？昨晚喝太多，這個剛好解酒護肝。”
    “你煲的？”遊所為放下手裏方案，連忙伸手去接過。
    “是啊。”李唯克順勢坐在他身邊道，“我媽媽是土生土長的廣東人。煲湯功夫一流，虎母無犬子，我好歹也會一點。”
    遊所為連飲幾勺，讚不絕口，道：“很好喝。火候剛剛好。”
    “廚房還有，喜歡可以多喝幾碗。以後，你也可以常來，我還會煲很多其他的湯，我煲給你喝。”李唯克道。
    “常來？”遊所為道，“你這裏，能讓我常來？”
    “怎麼不行？”遊所為被他的呆樣弄笑，忍不住想伸手去點他的鼻子，卻又發現這個動作似乎太過親密，便轉而順勢去輕拍他的肩膀，道：“這裏隻住我一個人，別人從沒來過。你能過來陪我，我巴不得。”
    “你的朋友呢？”遊所為問道。
    “我三年前，被總部從歐洲調任過來。好友和家人都在法國。目前，台灣這邊多數是商業上的朋友，真心聊得來的，也不多。”李唯克笑道，“我第一次和你這麼一個新朋友一拍即合，惺惺相惜。我想，這大概就是投緣吧。”
    遊所為看著他，半響笑道，“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心裏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李唯克開玩笑道，“估計我們前輩子是冤家。”
    “也許吧。”遊所為撇嘴，將湯飲盡。這才放下碗，重新去翻閱方案，對李唯克道：“你這份方案，好像讓我占了不少便宜。”
    遊所為聳了聳肩道：“互惠互利。我不覺得創世吃虧。”
    如果創世真的通過這份一億五千萬的方案，那南海證券商行的財務瓶頸就能得到解決，也有足夠的資金起訴星雲。這對遊所為而言，無疑是最大的助力。想到這裏，遊所為對李唯克道：“無論怎麼說，你這份人情，我收下了。還有，以後，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李唯克卻道，“不用這麼見外，我說過我把你當做朋友，朋友之間，本來就相互幫忙。而且，這隻是草案，等董事會簽署通過，你再感謝我也不遲。”
    李唯克道：“無論通過與不通過。你的心意，我都很感謝。而且，你李總開的口，董事會焉有不答應之理？”
    李唯克笑道，“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如果批複不下來，我還真是在你心裏掉價了。”
    遊所為抿嘴。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你這方案寫得挺好。你昨晚寫的嗎？”
    “是啊。睡不著，我就隨意寫寫。”
    “睡不著？你昨晚整夜沒睡？”遊所為見他眼圈下隱隱帶黑，問道，“是我的原因嗎？霸占了你的床。”
    李唯克搖頭道：“不管你的事。我自己的原因。”自從前天晚上他做了那個“小皇叔”和“阿壽”的夢之後，昨晚一睡沙發，滿腦都是那個夢，詭異的很。
    夢裏“阿壽”的哭泣聲，總在耳邊蕩漾，心裏忍不住陣苦陣痛，酸澀得很。甚至……甚至老神經叨叨，會不自覺地去想像那個“阿壽”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想久了，不知怎麼地就想到遊所為……最後，遊所為的麵孔，居然和“阿壽”重疊在一起。驚得他後背一陣冷汗，無法再睡。幹脆隻好起來做融資方案，天微亮，就跑去菜市場買菜。
    這些，他當然不敢跟遊所為談起，如果說了，遊所為不把他當神經病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