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法國菜，公認是台北納愛斯國際酒店做得最好。如果沒有熟人，很難在這裏訂到位置。
    李唯克嘴角盡力緊繃，卻掩蓋不了張揚的笑意。他坐在窗邊賞景，看著台北繁華的夜燈，心情極佳。
    點滿一桌菜肴，開一隻1980年的波爾多紅酒，紳士地為遊所為續上一杯酒。李唯克問道：“有什麼事嗎？”男人說話，從來都單刀直入。
    遊所為也豪爽，自不浪費一丁點口水，隻說兩字：“合作。”
    李唯克被他一張臭臉逗樂，笑道：“給我個理由。”
    “你我都知道，聶氏的股份重組再上市後，會帶來巨額的利潤。”遊所為道。
    李唯克雙手交叉在胸前，點頭沉吟，道：“所以我才奇怪，你為什麼找人合作。”一鼓作氣拿下100%的控股權，卻又要找別人來分享這個蛋糕，這不科學。
    遊所為嘴角微微翹起，一絲自諷，卻沒躲過李唯克的眼睛。
    隻聽遊所為道：“我現在資金周轉不開。”
    “那又為什麼找我呢？”李唯克問。
    遊所為憤然道：“你一拋股份就讓我虧了八千萬，我不找你找誰？”
    “這個理由有很有意思。”李唯克搖晃著手裏的紅酒杯。“那麼……”
    他的遲疑，幾乎隻是一瞬，便將手裏的杯遞了出去，與遊所為碰杯道，“合作愉快！”
    遊所為似乎沒料到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心中一愣，麵色卻不漏聲色。
    “合作愉快！”遊所為也舉杯，與李唯克碰飲。頭一仰，紅酒飲盡，目光爍爍。
    這個樣子，猶如一隻偷腥的貓，看得李唯克心中一動。他忍不住問：“你……似乎很有自信，覺得我一定會和你合作？”
    “天下掉下來的餡餅，怎會不要？你李唯克又不是傻瓜。”遊所為嗤笑。
    “嘖。”李唯克取笑他道，“也不知道前一刻，是誰說要把聶氏那個爛攤子還給我的。這一刻，卻給我送餡餅來了。”
    遊所為哼道：“你別得意。以後時間還長，我遲早會回敬你的。”
    “你就是這樣感激一個搭救你的人嗎？”
    “你搭救我？明明是我送錢給你花，你倒說得好像救我於水深火日之中，李總真不愧是奸商！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厲害，厲害。”遊所為諷刺道。
    “嗬。”李唯克不生氣，反而搖了搖頭，覺得好笑，道，“你真的是在商業界打滾了七年的遊所為？”
    什麼話？遊所為道：“擦亮你的眼睛，正是本少爺。”
    “那你這些年是怎麼生存的。連言談都這麼單純。”李唯克笑道，“我和你合作，你不拍我馬屁，不說些好話也就罷了，還劍拔弩張的樣子。你就不怕我惱羞成怒，拍屁股走人？”
    遊所為卻道：“你如果因為我幾句話就拍屁股走人，放棄大筆財路，你還是那個讓我虧損八千萬的李唯克？”
    “嗬嗬。”李唯克見他樣子倔強，心想：當真越看越像一隻貓。他笑道：“你很真誠。”
    “李總這是誇我？”遊所為假裝驚訝道，“那我先謝謝了。我自然不像李總這麼懂做人，會應酬。身外財富，還不至於讓我委屈了那份率直。”
    “嗬嗬，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問你，這些年你是怎麼生存下來的。”李唯克難以置信道，“現在這個輕浮的商界，連找個講真話的人都難。”
    遊所為瞪了他一眼，道：“我是直率，又不是沒腦。沒腦的人才活不下來，直率的人，怎麼可能活不下來？”
    李唯克被他說得一愣，當即哈哈大笑，邊笑便搖頭道：“你果真是個蠻有意思的人。”估計那些生存不下來的商界人士，會因此而羞愧身亡。
    “你今晚已經誇了我很多次。”遊所為道，“我不會因此而對你有好感的，你放心。”
    “是因為那八千萬嗎？”李唯克聳了聳肩，收斂笑意，認真地對他解釋道，“我也有我的立場，如果那一刻，你不買下我拋出去的股份，那我承擔的風險，不隻是八千萬。”
    “錢沒有了可以再賺。”遊所為道，“我出道這麼久，從沒有摔得這麼慘。你是第一個讓我在股票上虧損的人。”而且，一虧就是八位數。
    “那麼，我能當你這是誇我嗎？”李唯克笑道。
    “誇你？”
    “是啊，你遊總自稱有腦人士，我能讓你這個有腦人士在股票上虧損錢，可不正是證明我也有腦嗎？”李唯克道，“你都誇我有腦了，我能不感謝嗎？”
    “嗬。”遊所為不禁笑道，“看來，李總不隻是有腦，更有臉皮，甚至很厚。”
    “無所謂。”李唯克道，“能讓你誇我，即使臉皮如城牆，又有何妨？”
    “李總油嘴滑舌的功夫，也不妨多讓。”遊所為嘴角的笑意直達了眼角。
    “油嘴滑舌麼？我可是十分真誠的。”李唯克摸了摸臉，“看來，要長著一張和遊總這樣老實的臉，才不吃虧。否則即使講著良心話，也會被人誤以為謊言。”他又感慨道，“隻是，這也不能怪我啊，應該是基因緣故。誰讓家父玉樹臨風，生我也這樣英俊瀟灑呢？而往往英俊瀟灑的人，都容易讓人覺得油腔滑調。”
    “嗬嗬。”遊所為真的服了他，繞一大圈，最後還能繞回來自己誇自己。
    李唯克見他笑得燦爛，竟舍不得移開眼睛：“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
    遊所為微怔，道：“我很少笑嗎？”
    “我第一次見你，你就很清冷。”
    李唯克移了移椅子，湊近遊所為身旁道，“如果你那時候對我笑一笑，搞不好我突然愛上你，就折腰在你的西裝褲下呢？那樣子，也就沒有後來我們的‘八千萬塊錢’仇恨了。”
    遊所為吃驚道：“想不到李總這麼重口味。”他說罷，學者李唯克的樣子將椅子移了移。隻不過，一個是靠近，一個是遠離。
    “你這是做什麼？”李唯克奇怪道。
    “我怕你愛上我。”遊所為一本正經道：“基因緣故。誰讓家父相貌堂堂，生我也這樣一表人才呢？而往往一表人才的人，都容易讓人心生愛戀。”
    李唯克一愣，隻覺得這句話很熟悉，一想，才知道原話可不就是自己的專利？當即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你學東西倒是快。”
    待服務員為他們開了第四瓶紅酒時，兩人已經微醺。話題更是換了一撥又一撥。從爭鋒相對，到惺惺相惜，從懷著敵意到恍如知己。從生活聊到工作處事，從品酒聊到國度文化，從股票聊到全球商政，兩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直聊到餐廳打烊。
    李唯克意猶未盡，便邀了遊所為去公寓喝酒，當真應了不醉不歸那句話。
    第二天，遊所為醒來時，是在李唯克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