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衣被我們救了回去。
    他沒多久就醒了，看見我，彬彬有禮地道謝，然後就要離開，我攔住他，“你傷還沒有好，還去哪裏？”
    “多謝皇子殿下好意，我是禦林軍，當然得回到皇宮裏，而且今晚是我當值。”
    “請別叫我皇子殿下，我早就不是元靈修。程雪衣，你回去元祺修不會放過你的。你差點死在元祺修手裏，為什麼還要回去送死？”
    一定是想起元祺修對自己的殘酷無情，程雪衣顫栗了一下，本就蒼白的臉更無血色。
    看著他的樣子，我心裏難免唏噓，心愛的人對自己狠下毒手，他有多愛元祺修，就得承受多大的痛苦。人生最大的不幸，莫過於所愛非人。
    我也不知該說什麼，隻得勸道：“雪衣，別胡思亂想了，那個人渣不值得你去想。”
    他抬眸看著我，兩片慘淡的薄唇嚅囁著，聲音很低很低，“不，你不知道，祺修殿下他本性不壞的，以前他對我很好……”他越說越黯然，“是野心，野心蒙蔽了他的眼睛，扭曲了他的本性，他以為皇座就是一切，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那你能說服他嗎？你能讓他清醒過來嗎？”不知何時起，宇文承淵已經走了進來。
    程雪衣帶著冷諷看著他，“輔城公大人，說到野心，閣下和元祺修恐怕都是覬覦皇權吧，不知又有何區別？”
    宇文承淵一臉坦然，“都是皇帝，暴君、昏君和明君，難道會沒有區別嗎？”
    程雪衣道：“我相信大人他日為皇稱帝、君臨天下，必是一代明君，但是，在這之前呢？當你坐上那把龍椅之前，手裏已經沾染了多少人的生命和鮮血？不知大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成功的皇者，首先就要學會無情，學會傷害愛自己的人……”
    “夠了！別再說了！”我厲聲打斷了他，他的話直直戳進我的心底，讓我很難受。
    我歎口氣，“雪衣，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們不打擾你了。”
    他點點頭，躺回床上，閉上了眼睛。
    我和宇文承淵離開了他的房間，沿著回廊慢慢地走，彼此沉默著，回廊好像很長很長，不見盡頭。
    宇文承淵終於停了下來，一手放廊柱上，遠望西沉的夕陽。金紅厚重的夕光勾勒出他雕刻般的側顏，劍眉入鬢、鼻梁如峻峰英挺，剛毅的薄唇緊抿，就這麼隨意地一站，已是傲然不凡，睥睨天下的氣度自然流露，仿佛天生就是一個皇者。
    大概發現了望著他出了神，他勾唇一笑，習慣性地捏我的下頜，“在想什麼？”
    “……想你。”
    “得到夕顏小弟的神思眷顧，實為在下的榮幸，嗬嗬。”
    “嗤——”我挑眉而笑，“你以為我都在想你的好嗎？大錯特錯了。”
    “那好，我有什麼缺點，你說出來，我改，一定改。”宇文承淵收斂了戲虐之色，誠懇地看著我。
    我緩緩地說，“其實雪衣說得對，你的野心跟元祺修沒有區別。”
    他麵容一凝，“芸芸眾生，做著帝皇夢的不知多少，有的為權、有的為利，說到底都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而我的目標是一統中原、劍指天下。如果你認為這是野心，那我就是野心勃勃之人。”
    我深深地看著他，“但你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自己，你認定了的事便一意孤行到底，你比冰封的千年的岩層還要強硬和頑固，這就是你，宇文承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