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煞生打開房門時沒再看到那抹紅影，動作滯了滯，原來那女人的毅力也不過如此。下一秒他已轉開視線，冷哼一聲絕裾而去。
    事實上在小二端著飯食推門而入時，冬魚已在房內呆了七天。
    房內陳設一覽無餘，門一打開就能看到榻上的情形。
    紅的刺目的薄紗下，女子麵朝著牆，隻露出白皙瘦削的肩頭。聽到動靜，她緩緩轉過頭，小二猝不及防的看到一張絕色的麵孔。隻是此時女子麵容過分蒼白，透不出一絲血色，瞌著的眼皮掩蓋了鳳目的神韻，眼下的皮膚更是泛著烏青。
    半晌，女子掙紮著掀開了眼皮，良久遲緩的轉動起眼仁，翕動著幹裂起皮的唇瓣，空洞的目光漸漸聚焦。
    “水……”
    吃力的接過小二急忙遞來的海碗，她仰頭把水一點一點喝的一滴不剩。那日吐血後她重開了一間客房，步履踉蹌，一回房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等她悠悠轉醒，人仍舊躺在地上，身子早已被晚間的涼風吹得冰冷。
    她掀了掀眼皮，坐起身等麻勁過去後挪到了床邊，哪知剛挨著床榻時腦中閃過一道白光，就又昏厥過去。
    日升月落不再那麼分明，睜開眼時她已回到了十六年前的小小村落，炊煙下娘笑得美好恬靜，她說阿遠乖，阿遠快回來吃飯了……轉眼間蝗蟲已經霸占了良田，娘說爹不要她們了，在照常哄她入睡後，毫無征兆的吊死在了高高的房梁上，白色的綾帶套在娘的脖子上，晃啊晃啊，掉出了一隻紅彤彤的圓玉……她掙紮著撲上去，卻看到湖麵碎了冰，跳出了又紅又大的鯉魚……仿佛回到了天澤，回到了奔波流離的人群，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人被餓死，每天……十幾年前的瓢潑大雪染白了每一個暗隅，白花花的雪片攀上眉眼……冰天雪地裏她凍得瑟瑟發抖，指甲已經斷裂，她沒命的刨出了那個倒在雪地裏的人——她抱緊了他凍的烏青的麵頰，拂過他與娘相向的丹鳳眼……她拚命的跑，龜奴的鞭子一下下抽在身上，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喊娘來救我……可娘再也不會回來……她也再也沒有挨打，她成了花魁，極盡嬌豔跳了一曲《醉花容》，周遭的光影暗淡下去，那個白衣男子有著和娘一樣的眼睛，穿過茫茫人海萬丈紅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別經年，她中了一劍，炫目白光從腦中呼嘯而過，疼得無以複加……她追上前去，她一個勁的跑，不知不覺暗影浮動，光與影相互交纏，她掙紮著要醒來，卻在睜開眼的一瞬間看到了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