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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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福客棧裏人聲鼎沸,如此便顯得靠窗的位置安靜地過了分。那兒好整以暇的坐了位白衣男子。男子坐姿挺拔,孤身一人酌酒自斟,一杯杯酒水下去,依舊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僅是清冷的眸子裏破天荒的瀲灩出幾分頹色。
煞生啜完最後一口酒,掀起眼皮,目光陰冷的掃過小二。小二打了個寒噤後立時心領神會的開了一壺新的端來,待小心翼翼的將酒杯填滿,小二訕笑著輕放下酒壺,“客觀請慢用。”
他隨手接過,不由分說的一口飲下。
古人雲,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他明知去不掉心裏碗口大的創口上的鹽巴,卻也樂得這樣麻痹自己。
他如何能甘心呢,自己苦苦守了十幾年,含在嘴裏怕化了,擱在手上怕碎了的寶貝,自己信誓旦旦允了千金一諾,過不了幾日便能與之修成正果的女子,卻用“死”這個法子與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荒唐至極,卻足以讓他猝不及防。
她明明被他用玉揀回了一條命,可到頭來才被告知冰赤玉不知何故,僅是為溫兒續命幾日,幾日過後還是沒能揀回她的命。
猶記七歲那年千裏冰封,他遭逢百年難遇的天災,孑然一身緊跟著逃難的人群磕磕絆絆逃往天澤,一路風雨兼程,又饑寒交迫,時時刻刻都有人因受餓挨凍而丟了性命,而小小的他不知哪來的毅力,緊咬牙關一直撐到了抵達天澤的那一刻才倒在了皚皚的雪地裏。屆時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的落在他殘破的單衣上,被體溫酌化後經被北風一吹又重新結凍,一來二去的終於將他瘦削的身子淹沒在了鋪天蓋地的白色裏。合上眼的那一瞬間,他估摸著自己大約是要死了……可他還沒吃上一口熱飯,還沒能學成一身武藝,還沒有好好活夠……於是拚命從厚重細密的雪裏穿出一隻動僵的手,那之後便再沒了動靜。
翌日一早他睜開眼時,卻驚覺自己蓋著棉被置身於一陌生的房中,眼前一大碗香噴噴的白米飯後麵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見他醒來,那個叫溫歌的女孩飛快的擱下碗,天真爛漫的對他咧嘴一笑,一如窗外開滿了整個院圍的雀舌花……
堂堂天陰宗宗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還如何能麵對溫歌,今後又如何能立足江湖?更何況自己這條命自始至終都是溫歌撿回來的,此番他拋開宗內事務特意前來,便是為溫歌尋一味藥。溫歌不能死,除了他,誰也沒有資格將她奪走。
重重放下酒杯,臉頰終於泛起潮紅,他猛地睜開遍布血絲的雙眼,抬手拽過酒壺不由分說的對著壺口痛飲起來。透明的酒水沿著他上下翻滾的喉結彎彎曲曲的淌下,瑩瑩泛著波光。少頃,波光倏然映出一抹紅影。
紅影一把奪過煞生手上的酒壺,厲聲道,“你不要命了?!”
冬魚媚聲怒斥,她是惱極了,這人趁她不在就這般不愛惜自己。
“還給我。”許是真的醉了,哪怕酒猝不及防的被奪走導致臉色不大好看,末了卻也隻是掀了掀眼皮象征性的抬了抬手。
“哼!”冬魚一個側身懶散的靠在凳子上,媚笑著冷冷掃過一道道窺探的視線,抱了搶下的酒壺死死捂在懷中,揚眉翻了個白眼,“你想得到美。”
當她昂首望去時,背脊卻是一僵。周遭嘈雜之聲瞬息間隱沒了下去,或許是在她說完話的那一刻起,亦或是更早些,煞生頎長的身子已經立在桌前,手裏執著的古銅色長劍破空而出直來到離她喉嚨三寸之處才險險停住。
此刻煞生一張俊逸非凡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隻是舉著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那目光就像是看著案板上的垂死的魚。
冬魚的麵色瞬間蒼白下去,良久,她勾起紅唇,乘其不備一個閃身攀附在他寬厚的胸膛上,不動聲色的迅速覆上他的脈門,魅惑一笑,“煞爺這是做甚?隨隨便便拿劍指著人家,人家膽子小,可經不起嚇啊……”緊接著往脈門上狠狠一摁—
煞生冷著臉欲將之彈開,哪知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內力,倒是醉意越發濃鬱了。他使勁甩了甩昏沉的腦袋,內心暗道不妙,正想著進一步動作……卻不想下一刻便倒在了冬魚溫軟的懷中。
“讓你拿劍指著我,死沒良心的。”冬魚抬手恨恨擰了煞生的俊臉一把,隻覺得手感出奇的好,於是忍不住摸了兩把,直到揩足油後滿足的嘖嘖嘴,“喝了這麼多酒……不過話說回來,若非如此,我倒還真的製不住你,這會好了,且讓你睡個夠!”說完將煞生的一隻手拉過來還繞在肩頭,謝絕了小二的好意後獨自扛著煞生開了間客房。
行走間,煞生溫熱的鼻息時不時噴在她的耳郭處,引的她脖子上的肌膚一陣酥麻。更要命的是,他本來就生的高大挺拔,靠在冬魚身上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腳下的台階緩緩往後走,煞生健碩的胸膛上滾燙的溫度透過薄如蠶絲的衣料源源不斷的四散而出,險些灼傷了她光裸的背脊。
於是自詡臉皮堪比城牆的冬魚,生平第一次很沒出息的紅了臉。
“睡著了還能這麼折磨人!”冬魚漲紅著臉一腳踹開房門,三步並作兩步的拽著身旁的龐然大物,還沒到床邊就一把將之丟到了床上。
……顯然沒丟上去,於是咳嗽了兩聲默默上前重新提起地上的龐然大物—又丟了一次……
撿起來,又丟了一次……
跑上去撿起來,又丟了一次……
最後她終於看不下去了,瞅了眼地上衣衫不整,麵目潮紅,雙眼緊閉的男子,暗想她這麼做實在是不妥,再怎麼不好意思,也要為自己考慮一下,她這樣撿撿丟丟的實在是太累人了(……)於是紅著耳根認命的上前扛起他,一步步挪到床邊,喘著粗氣將放倒在床榻上,為他脫了鞋子後再將他整個人搬了上去安置穩妥。
事畢她剛欲起身,卻不想頭猛地被摁下,於是理所當然整個人趴伏在煞生的身上,順著他微敞的衣襟,她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他漂亮的鎖骨下若隱若現的精壯身軀……
冬魚愣了愣,隻覺得血脈噴張,下意識的吞了口津液,視線不自覺的向上瞄去,頃刻間周身都僵成了泥塑。
一陣濃鬱的桂花香氣從窗外蔓延進來,不知何時,煞生已睜開了眼,正用黝黑清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