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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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被稱作江湖,便注定了紛亂殺伐,而人生之所以稱作人生,自然就是坎坷多磨,溝崖在側。
煞生傷才好,溫歌卻歿了。
煞生不敢置信,就在昨日,他倆還在一個屋子裏說話。
事發突然,他艱難的望向床榻上靜臥的人,仿佛再多看幾眼,溫歌仍舊是那個活生生的溫歌,她清麗的麵容,她溫潤動聽的嗓音,她巧笑嫣然的對他講話,她柔柔地喊他,生哥。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怎麼就突然變了。
莫說他不願意信,府中上上下下幾乎無人願意相信。
可不信又能怎樣,溫歌現在躺在床上,一聲不吭的,比任何時刻都要乖巧恬靜,好似在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攪到她。
冬魚自進門起一直到聽完溫歌說完最後一席話,一直是直直的佇在床頭,忘了怎麼笑。
她一時間聽不懂溫歌在說些什麼,可那字字句句又讓她鐫刻到了心裏。她知道那是溫歌的遺願,所以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緊接著她意識到,溫歌囑咐的不隻是她,還有煞生。
此刻,煞生木著一張臉,與平時似是並無兩樣,唯有充血的雙眼和顫抖的雙手道破了他內心的忐忑與不安。他似是在極力隱忍,溫歌與他說話,他從一開始隻是淡淡的應著,直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
終於,他猛地著震碎了不遠處的青花瓷瓶,瓷瓶爆裂,碎片散落滿地。而他無暇顧及,隻是握上溫歌的手,一字一句的說,“溫兒,你信我,我不準你死,你等我,我一定救你。”
任憑他在耳邊壓抑的嘶吼,溫歌極力一笑,像純淨的曇花,“好,我信你。你要記住……我囑咐你的話。”
煞生愣怔了良久,末了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他垂下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瞧著溫歌,晦澀出聲,“好,我答應你。”
話音剛落,床幔微微一震,片刻後便又歸於沉寂。
少頃,周圍傳來了壓抑的哭聲,煞生適才探出的手猛然頓在了半空中。
良久,他緩緩收回手,待揮退了下人,一個不穩跌落在凳子上,之後便一直維持著落凳的姿勢,一動不動,巍然如山。
“煞爺……”
冬魚回過神來,她試圖牽動嘴角,卻屢屢受挫。一直到笑的與往日無異,這才緩步上前欲攙起煞生。
哪知還未走近,便被他毫不留情的一把揮開。
“嘶–”冬魚的手不慎按在了碎裂的瓷片上,瞬息之間血流如注。
她擰著秀眉看向木頭一般的煞生,內心焦灼不安,生怕他一個想不開了結了自己。
“煞爺節哀。”煞生依舊一動不動,隻是緊緊扣著溫歌頎長的手指,任何事都已入不了他的眼。
冬魚不再出聲,從地上站起後便靜靜地站立在了一旁。
於是屋內三人,一個靜靜的躺著,一個定定的坐著,一個死死的看著,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把月亮熬出來了。
月光灑進屋院,煞生似是驚醒一般,周身一顫。冬魚連忙將目光集聚在他的身上,隻見他終於抽出與溫歌十指相扣的手,從袖子裏取出一粒藥丸放進了溫歌嘴裏。
“這樣暫且能保住你的肉身,等我。”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溫歌,一步步的往外走。
冬魚忙跟在後邊,不想他突然停住,偉岸的背影隔絕了月光。良久後,他森然出聲,
“你的冰赤玉不是能救她麼,為何—她還是死了。”
冬魚心下一涼,未等她開口,煞生微側過頭,漠然的嗓音再次刮過耳畔。
“你們不是好姐妹麼,她若活不過來,你便去陪她罷。”
似是一桶涼水徹頭徹尾潑了下來,刹那間她像是被凍在了原地,許久說不出一個字。
抬眼看向不遠處的身影,她粲然一笑,“煞爺還能拿奴家怎麼樣?爺可是答應了溫兒姑娘的……”
“夠了!”煞生冷聲截住她的話頭,“溫兒死了,你很高興?你怎麼笑得出來?是了,你這樣下賤的女人,又怎麼配與溫兒相提並論。”
言罷,他冷冷一笑,抱著溫歌絕裾而去。
待他走遠,冬魚攢緊紅袖下的手,心中血氣上湧。他竟然是這般想她的,她在他的眼裏難道就隻有“下賤”可言麼。她—火氣慢慢平息,她頹然的跌坐在地上,望著門沿兀自出神。
他問她怎麼笑得出來?小時候她時常哭,可任憑她哭的暈死過去都無人顧及。長大後,她才曉得哭是件奢侈的東西,好人家的姑娘梨花帶雨自然有人買賬,她哭來又是給誰看?於是她不哭了,再苦、再痛,她都要笑給自己看。笑一笑也就過去了,她這輩子已經過的足夠辛苦與窩囊,還哭做什麼?
她撿起被煞生丟掉的冰赤玉,喃喃低語。
煞生,若你能借個肩膀給我依靠,我是願意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