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 繼續矛盾(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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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間裏昏暗逼仄。景澤進來時神色難看,身上烏裏八糟,卻在見了方文徹的瞬間,麵色如同霧散雲開,踏踏跑了過來。
房間裏隻有他們兩人,方文徹從椅子上站起來,兩手穩穩接住了他。
景澤剛要說話,突然想到些什麼,忙捂住嘴,好一會才不好意思說:“我差不多兩天沒刷牙了。”
方文徹沒在意,反問說:“你再糟糕的樣子我沒見過?”
景澤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始終沒把手放下來,含糊問道:“你叫人把我帶這裏來的?你家裏人幫你的?”
方文徹沒回答,隻說:“你先坐下來吧。”
景澤別扭著不敢坐,心裏感覺告訴他方文徹在生氣,非常生氣——越是憤怒的人才會越平靜——他若真是順著杆子往上爬,恐怕再沒回旋餘地。他左思右想,隻想到要幹巴巴地裝可憐問道:“濟修,你生氣啦?”
方文徹淡淡笑開了,見景澤不坐,就把拉出來的椅子推回原位。他的手擱在室內中央的桌子上,輕輕敲了沒幾下,猛然間就神色驟改,一把拉過麵前的景澤,出手狠狠往他肚子招呼。
景澤始料未及,受了這一記重擊,腦袋裏空白一片,隻知道疼得要命。方文徹卻沒因此收手,接下來招招狠辣,毫不客氣。
景澤從沒見過這樣的方文徹:他隻記得這人平日裏素雅有禮的一麵,竟忘了這也是曾在幾分鍾裏把數名街頭混混擊倒的狠角色。他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一開始還能勉強站著承受,到最後不得不在地上縮成一團,渾身發抖,帶著濃重的哭腔求饒道:“濟修!我痛……別打了好不好!……我痛啊,濟修!……”
方文徹置若罔聞,好幾分鍾後,一腳踹在景澤腰側,這才喘著粗氣告終。
這時景澤在桌腳邊蜷成一團,仿佛是痛得厲害,又仿佛是哭得撕心裂肺,抱著桌角抖簌簌如秋日樹頭無助的枯葉。方文徹隻聽到滿室的抽噎聲,還有自己的喘氣聲,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天地間如洪荒般寂靜,又如風雨滿樓時喧囂。
他死死瞪著地下一動不敢動的景澤,恨鐵不成鋼般,又是悲憤又是絕望,嘶嘶地啞聲說道:“你怎麼就那麼蠢!你還有沒有腦子!”
景澤根本沒敢應聲,他把自己縮緊了一些,隻想悄悄躲桌子下。他前所未有地恐懼,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可怕得要命,曾經的甜蜜此刻統統化了灰,仿佛下一刻就要變成冰渣往他身上砸過來。
隻是突然間,有什麼滾燙焦灼的東西落在他的手背上。景澤模模糊糊睜開了眼,輕輕往自己手上一瞥——就在那麼一瞬,他的眼淚也隨之落了下來。他緩慢地舒展開自己的身體,掉了個頭吃力地向方文徹身邊爬過去。
景澤突然想起那隻困在臥室裏的甲蟲,透著門縫的光遠遠看著在外麵拉小提琴的女孩兒,終於還是忍不住爬過去——
他也是以同樣的姿態,情不自禁地,爬過去——
他忍著渾身疼痛,輕輕抱住了不知何時蹲在了地上的方文徹,兩人相擁著,顫抖著。
景澤滿臉涕淚,身上都是從地上沾來的灰塵,他的嘴巴有兩天沒洗漱過,但他還是不停說著:“我錯了,濟修,我錯了,我錯了……不要哭好不好?”
方文徹抽著氣緩了很久,這才把他推開,站起身來,眼睛紅通通的:“……你知道你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景澤也掙紮著站起來,佝僂著背,腰側被方文徹踢得太狠了——有回報不久前那次意外的嫌疑——景澤苦中作樂想到。
方文徹的話沒停:“我隻問你幾句話。”
景澤惶恐點頭。
“你傷人了嗎?”
景澤躊躇了一會兒,帶著點顫抖,好像方文徹又要上前揍他一頓似的,囁嚅著說:“……有。”
方文徹點頭,仿如早在意料之內,接著問:“你害了人嗎?”
景澤猛地抬起眼來,趕緊搖頭。
“那是誰害的?”
景澤遲疑起來,他後退幾步,來回打量著方文徹,沉默了陣才惶恐不安問了句:“濟修……有人叫你套我話嗎?”
方文徹聞言一愣,心頓時涼了半截。
“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嗎?”
景澤看著方文徹,始終沒敢開口。
方文徹對此輕笑一聲,靜靜說著:“小滿找過我。小姑娘提心吊膽,隻求我來幫幫你。所以我才問你,你究竟有沒有腦子,怎麼就做出頂包的事情?”
景澤收回目光,咬著牙偏開頭去。
“人家有叫你這麼做嗎?”方文徹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偉大?以為自己救了全世界?可你有沒有想過,別人到底需不需要你這樣做?你的腦子一熱,給旁人添了麻煩倒是裝著不知嘛?”
“閉嘴!”
景澤一拳打在桌麵上,發出轟地一聲。
“那你覺得你懂嗎,方文徹?”他說,“你他媽總是這樣子。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幾乎拋下所有去到S市,是要和你談戀愛,不是要找一個管束我的人!我曾經向你妥協過,那是因為我心疼你,不代表我讚同你的想法!”
方文徹被他這一招釜底抽薪嚇了一跳,怔怔盯著他,直等到他把話說完才回過神來。
但景澤的話還沒完:“我讓你打,不是因為我打不過你,而是因為老子喜歡你!方文徹,你到底不過是仗著老子喜歡你!”
“……你是這樣想的?”方文徹故作鎮定地問道。
景澤積累了幾天的怒氣和委屈仍在爆發的邊緣,像是懸崖上跌落一塊石頭,嘩一聲砸在海麵上,泛起了漣漪,又卷起了波浪。
“老子喜歡你,不代表老子要守在你身邊,要遷就你!要是這日子過不下去,那還不如……”說到此處,他突然卡殼,再說不下去。
方文徹知道他驟然停在嘴邊未完的話,恍惚間有種預感,這話其實說不說出來,結果都是一樣的。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能夠理解景澤口中的話。他略感拘謹,有些口幹舌燥:“那時你說,我給你講解名字,你感到很歡喜……其實我也是的,那時候你叫我濟修,我也歡喜過。
“那就這樣吧。接下來的事情,你歡喜也好,厭惡也好,我還是要做的。”
方文徹最後看了景澤一眼,毫無遲疑就開門走了出去。片刻後有人進來,重新扣起景澤,領著他也出了房間。出門的刹那,冬陽刺眼得要命,景澤捂著眼睛,恍如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