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肉穿腸過，教你學做人。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應是良辰，卻算不得上是什麼美景。
    “阿白？你要做什麼？”陸南川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男子，他一身清白染上墨色的寬大道袍，兩袖隨著夜風揚起，袖口繡著淺灰的紋路，很是精細。長發規規矩矩地盤成一個高高的發髻，麵前散落下的兩縷，卻襯得麵若溫玉，越發動人。
    陸南川望地失神，不自覺得微眯起眸子掩飾著自己的不安。
    蕭一白回頭，看著陸南川這副模樣不由失笑，解釋道：“當初我入門派的時候，師傅他什麼也沒告訴我，單單扔了一把殘缺的掃帚，來了一句，‘我隻給你一個時辰。’便揮揮袖子走人了。”他頓了頓，像是回憶起了過往，“那是真不知道要做什麼，這太極廣場終年被白雪覆蓋，表麵看上去真是不染一絲塵埃啊。再加上我剛來這裏什麼人也不認識，師傅也連話都說不全……哎，可能從那時起，我便是個累贅罷。”
    尾音降低了音調，蕭一白卻隻是抿著唇，把目光投向遠處。
    “唔，真可憐。”陸南川撇了撇嘴，饒有趣味的總結。
    “還好，”擺了擺手，他繼續說，“後來遇到了卓師叔，才知道入門弟子是要先去清掃天梯上的積雪，可惜我趕過去的時候同屆的幾位早已把階梯掃完走遠了。”
    “從小就惹人討厭啊。”話音剛落，便對上蕭一白清淡如水的眸子，他趕緊補上，“我看挺好，這地人家都幫你掃完了，樂得清閑~”
    蕭一白不做聲，唇角勾起，狹長的雙眸微眯，“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便索性放了掃帚去了自己的臥房休憩，以至於連入門儀式都沒有參加。”
    “哈……？我沒聽錯吧？”南川驚訝極了。
    “嗯？你以為我會拿著掃帚把原本幹淨的地再掃一番？”
    “……”難道不是嗎？
    片刻的寧靜，之後是那男子的輕聲呢喃，他的頭揚起，承接了全部皎潔的月光，他薄唇輕啟，呼出的氣息醞在空中饒成一緞白紗，他說：“畢竟還是少年人呐。”
    睫毛覆著清亮的瞳仁，而後扯起一抹無奈的笑容，陸南川被此時的他晃的失神，他搖了搖頭，左手搭著右手的手肘，搖了搖頭，“怎麼突然這麼惆悵。現在你也是少年人，好好地二十幾歲非要弄得這麼老陳做什麼？”
    蕭一白搖頭，右手握成一拳捶在胸口，“不一樣了，很多都不在了。”
    很多，當年的熱血，汗水，眼淚，都不在了，徒留一個被風霜凝結眉梢的現在。
    陸南川點了點頭，他一臉深情的伸出手撫上蕭一白的臉頰，勾勒著他的眉目，一臉心疼的樣子，“說的也是，若是早那麼幾年遇上你，說不定你現在早就愛我愛的無法自拔了，真是可惜。”
    “做夢。”蕭一白失笑，揮手撇開他，“我以前沒這麼好脾氣。”
    “都說中原道士識多見廣，我這麼有魅力的人你居然視而不見哎哎。”捂住胸口，南川很是心疼的皺起了眉。
    “胡鬧。”蕭一白將掃帚扔給他，向前走了幾步，然後立定，抿了抿唇，“南川，往昔沒能和同輩一道著實可惜，索性今日我也不是孤單一人。”
    他頓了頓，測過身去，月光朦朧了他的輪廓，左手背在身後，身子前傾，伸出的右手白皙恍惚了陸南川的心神，“這位公子，不如我們一道？”
    “求之不得。”南川抬眸，金棕色的眼眸裏映出心上人的影子。
    “我說阿白啊，你剛剛那番話說的沒有味道。”南川倚著掃帚。
    “恩？”
    “你該像我這樣，”他清了清嗓子，認真的望向蕭一白，“南川，我孤單一人清心寡欲了數十年，你，可願隨我一道共赴白頭？”陸南川說的極為生動，而蕭一白隻是頓住了身形，良久沒有作聲。
    “怎麼？來說句聽聽。”
    “不說~”他失笑，揚起掃帚便向陸南川那掃過一堆積雪，南川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下，褲子上瞬間覆上了好些許。
    隨意的拍了拍褲子，陸南川拄著掃帚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阿白我們不會真要在這麼冷的大晚上把這天梯掃完吧？”
    “你說呢？”
    “……”
    純陽殿的某個屋頂上。
    “趙師兄，那不是蕭師兄嗎？”方瑜然端著兩壺熱酒坐在趙璽旁邊，他定神看了看不遠處的兩個身影，“額……他們在幹嘛？掃地？”
    “應該是吧，”趙璽拿起酒壇沒有理會，“那家夥從來不是正常人。”
    “……”方瑜然點了點頭，他後退兩步準備朝趙璽欠了欠身，“師兄，那我先走一步，這酒你也別給我留了。”
    “去吧去吧，早點告訴長樂，說不定一會就有夜巡的師弟來了。”揮了揮趙璽隨意打了個哈欠。
    方瑜然笑了笑，淩空躍起，在空中留下了清冷的八卦陣。
    趙璽凝視著方瑜然消失的方向，舉杯對著天上的明月。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多，多則惑。嗬嗬，曲則全呐。”他喃喃自語，抿了一口酒水，失望地緊皺眉頭，“哎哎，這酒又是摻了水的。”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
    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
    誠全而歸之。——《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