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孟婆湯 一、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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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死了?
吳邪有點茫然地站在靈堂裏,疑惑地去看旁邊穿著一身純黑的解雨臣。
怎麼可能呢。
可是這個靈堂裏站滿了前來吊唁的人,大大小小的花圈堆滿了整間屋子,一切的顏色都莊嚴肅穆,那麼多張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臉上都充滿了或真或假的哀切。王胖子和霍秀秀在那邊幫著處理著繁瑣的人情關係,卻沒有人敢於來打擾站在最前麵的那兩個人。解家和吳家的當家人。
“小花。”吳邪低頭看了看自己同樣的一身黑色,眼裏的神色有點呆滯,叫了解雨臣一聲,“我們在這兒做什麼?”
解雨臣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短短幾天,臉頰都已經瘦得凹陷下去,麵色蠟黃,從前的倜儻風姿減損了不少,好歹人還清醒,聽見吳邪這麼說,有些驚訝,過來扶住他:“小邪,你怎麼了?”
“小哥呢?”吳邪環顧四周,卻沒發現那個人。為什麼會這樣?他怎麼沒來?這些年,他明明都跟著自己啊!什麼時候都跟著,今天他去哪兒了?
不止是解雨臣,所有看到的人都能明顯感覺到吳邪的虛弱,他整個人都是一種不正常的虛浮,於是解雨臣更小心地扶著他,又向後示意了一下,正在跑前跑後的王盟會意,立即走上來到吳邪的另一邊扶住了他。
這麼些天了,吳邪始終不肯接受。
可是,他不能再這麼騙自己了,這樣下去,隻會毀掉他。
解雨臣蜷在袖子裏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指甲嵌入手心的肉裏,他的聲音因為連續的不眠之夜和落淚而嘶啞:“張起靈死了。”
這是他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所能說出的最接近底線的話了。更真實一些的,他說不出口。
可是這間屋子裏的人全都知道,道上所有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張起靈死了,黑瞎子死了。
屍骨無存。
啞巴張和黑瞎子沒有死在鬥裏,沒有死於家族陰謀或是道上的械鬥,而是一起死於一次意外事故。這個消息在道上激起的浪花太大,大到足以把離岸邊太近的人都卷進水裏去。這兩個人的死訊,意味著一個盜墓時代的終結,所謂“南瞎北啞”,也許南派和北派會紛爭再起,也許老九門剩下的解、吳、霍三家會立即麵臨又一次的洗牌。而同時,這兩個人的經曆,他們倒過的每一個危險的鬥,也會由故事變成傳說,在很多新入行的夥計們嘴裏,被傳得越來越離譜和神奇。
吳邪愣了一會兒,繼而微笑起來,神色溫和而單純:“小花,你別騙我。就算你找了這麼多人來一起演戲,你也別想騙到我。我受騙可是專業的。”
“我沒騙你。”解雨臣眼裏擔憂更甚,那兩個人已經不在了,若是吳邪也垮了,他就真的要撐不住了。
“那棺柩呢?屍體呢?人呢!”吳邪忽然崩潰了一般,撕心裂肺地喊起來,瘋狂地推開了扶著他的人,“你們別騙我!小哥到底在哪……。你在哪兒啊……為什麼還不回來……”
不曉得我日日夜夜地等著你嗎?為什麼不回來。
他的聲音又漸次低下去,無力地靠在牆邊,不顧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緊緊閉上了雙眼,任由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吳小佛爺,這次算是真的廢了。
很多人都默默地下了這樣的結論。
多重的傷都能扛過來,多險惡的鬥都能逃出來,多精密的局都能輕鬆地解開,這是道上許多人對這些年的吳小佛爺的評價。他精明卻沒有銅臭味,溫和卻不是世故圓滑,有書卷氣卻一點也不學究,甚至身手也好,長得也很好看,他與解雨臣,無疑是當下道上光芒最盛的兩位當家人,被譽為“雙璧”。可是就算吳小佛爺再強大,能接受從數十丈的雪崖上被割喉摔下,也有承受不了的事情,最愛的人離開了,心就徹底死了。
可解雨臣看著,心裏卻默默鬆了口氣。
自從得到那個消息,吳邪就是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樣子,隻是愣愣看著身邊的某一點發呆,像極了和他在一起之前的張起靈。他一滴淚都沒有掉過,直到現在。
這大概也意味著,他終於接受這個事實了。
前些日子,解雨臣收到消息,在澳大利亞的墨爾本有一場文物拍賣會,他接到上麵的授意,同時也是他自己的心願,前去參加,準備不惜代價收回外流的文物。這些年解雨臣的公司業務越來越寬,連一些科研項目都有涉及,雖然總是一些被吳邪稱之為“神神叨叨的偽科學”,更是在防止中國文物外流和海外回購上不遺餘力,所以不僅收益很高,更重要的是,獲得了上層的支持,對於他們從事的一些法外之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那場拍賣會,解雨臣無論是對資金還是人脈,都已經誌在必得,所以很是輕鬆,去一趟澳大利亞正好可以度假,於是就叫上了吳邪他們一起去。可是當時張起靈正好忙於張家族內的一些事情,而解家也還有一些瑣事未完,黑瞎子就留下全權處理,所以解雨臣就和吳邪坐著解家的私人飛機先行前往澳洲,而張起靈和黑瞎子則遲了三天,買了民航的機票一同前往墨爾本,與他們彙合。
那天,張起靈和黑瞎子上了飛機之後,還各自打了個越洋電話跟自家媳婦彙報情況,吳邪也很早就催著解雨臣去機場,還被取笑了半天“離不得你家老張一時半刻”,可是,兩個人在機場由期待等到無聊,無聊等到疲倦,疲倦等到心焦,在原本的時刻表上早就應該降落了的飛機卻杳無音訊。
不安和恐慌開始一點點擴散開來,而就在機場宣布飛機失聯的時候,吳邪驚得說不出話來,而一邊的解雨臣拿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上,已經找到了那架飛機——國內的相關部門在解家當家的授意下查找了軍用衛星,此時那張圖片上,是清晰的一團橙紅色,那是飛機爆炸的一瞬間形成的火球,位置在太平洋洋麵上,與機場宣布的飛機失去蹤跡的地點如出一轍。
——衛星隻有對於長度大於1。5米物體才可見,雖然民用飛機體積已經足夠大,但是,衛星能夠拍攝到高速移動中物體的概率非常之小,即便飛機是在起飛和降落的時候,其速度也要大於280公裏每小時,在這樣的速度下衛星要對其進行捕捉難度非常之大的,這張圖片,是一顆精密的軍用衛星,剛好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拍下了一張相當難得的照片,也在同時宣判了那架飛機上所有人的死刑。
——那不是古墓,而是三萬英尺的高空。有再大的本事,他們也是凡人。沒有任何可能在那樣的情況下逃脫。
一場原本該是甜蜜的歡聚,就此成為死別。
那張照片被吳邪看見了,他盯著那團火球看了很久,似乎想要從那上麵找出一些偽造的痕跡,可是沒有。
當夜,解家的私人專機抵達北京。
第三天,追悼會就舉行了。
不需要棺柩,連衣冠都不必,甚至連照片、連姓名都沒有。張起靈不必說了,自是不願意將自己的照片放在那麼多人麵前展覽的,而黑瞎子,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不願意告訴別人。
這件事,需要立即過去。
可是,似乎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頭一回,解雨臣也覺得無能為力了。
王胖子、霍秀秀他們一群人很快聚集到一起,幫著操持大大小小的事務。霍秀秀看著解雨臣哭腫的眼睛,很是心疼,悄悄跟王胖子說:“胖哥,小花哥哥是真的傷心了,可是吳邪哥哥怎麼不哭呢?”
王胖子也很不好受,一下子失去兩個兄弟,而且還這麼突然,連這兩個人都會出意外,人生也真是太無常。可是他看到吳邪這幅樣子,就知道自己必須撐住。聽了秀秀的話,他歎了口氣:“他不肯哭,才是傷得重。”
不是不傷心,隻是他們的悲傷來得不一樣。解雨臣接受現實,但無法正視,所以用無數其他的事情來疊加在這件事情之上,試圖通過無限的忙碌來忽略掉這個消息。可是一旦夜闌人靜,一切都安靜下來,悲傷就無可抑製,所以他可以哭泣,可以抽煙,可以放縱自己一夜一夜地去思念,去憔悴。而吳邪,他潛意識裏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承受這樣的噩耗,所以選擇拒絕,選擇不相信,試圖通過蒙蔽自己來逃過一劫。於是就造成了他的茫然,他一日日地發呆,不接受任何來自於外界的消息,好像這樣就可以把自己關閉在之前那個人還在的世界裏不離開了。
追悼會結束的第二天,官方宣布,飛機爆炸墜毀,機上所有人全部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