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卷(正文) 第二章 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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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深處突然騰起一道光,止於半空,又向四周擴散開來,像刻意鋪平的薄紗。隻見一個圓形物件漸漸顯露,它在薄紗上緩緩旋轉,周身的雲霧都紛紛聚攏,將它襯得華貴無比。不一會兒,一個通體墨綠的玉盤就懸於半空。上麵的刻痕,都是古老的圖紋,充滿了神秘而詭異的色彩,而且刻痕裏滿滿都是灰塵,儼然有了一定的年月。
這鬼地方果真什麼奇事都有,蓉錦暗暗思忖。仔細看去,玉盤上有一個法陣,由中間一個凹槽向周邊延伸了六個小凹槽,每個凹槽裏都有字,這種字體年代久遠,十分罕見。就連博通古今的蓉錦,也隻認識“太”和“白”兩個字。
“這是什麼東西?”蓉錦好奇地問,如果不是自己無法在這晃動的地麵正常行走,她一定會伸手拿過來,瞧個究竟!
就在蓉錦這樣想的時候,熹薔已經腳尖輕點一個來回,將玉盤取了下來。“告訴我,這究竟怎麼了!”她凝視著玉盤,似乎它真的會回答幻境異變的原因。
其實熹薔從醒來,靈魂就困在這個玉盤中。興許她真的睡了很久,以至於睜開眼後,完全忘了自己從何而來,又為何會身處幻境。她俯仰於雲霧之間,與搖曳的紅花為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便以為這紅與白的交織之處就是天地所有。
直到男子出現,他告訴自己,天地分三界,萬物生靈數不勝數,這裏隻是天地一角。她就反問男子這是什麼地方,男子困惑生活在這裏的熹薔竟然會問自己這個問題,笑意淺淺地搖了搖頭,他說自己修煉之時,靈魂出竅,能進入這奇幻之地,也純屬偶然。
男子對熹薔的空白生活很訝異,熹薔對他的博學見聞更是欣欣向往。每當男子昂首立於天地之間,談及三界的奇聞異事,如數家珍之時,她就想跟隨男子一起去遊曆天下,飽覽天地風光,然後與男子對酒當歌,傾訴愁腸。與男子相聚的四次,足以充實她逝去的所有歲月。
她不知道男子的名字,男子也沒見過她的模樣,兩人卻就這樣認識並且惺惺相惜了。可越是這樣,男子似乎越想親眼見見她。但她困在玉盤中,如何能出得來。她其實從不認為自己被束縛,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天地無窮變化,她俯仰可見,人不妄動,心亦從容。但與男子相知後,她感覺背負千斤枷鎖,悲哀如影隨形。
一滴淚落下來,她哭了。早已忘記心痛為何物的她,流了百年來的第一滴淚。不知這片天地是否真的有情,玉盤內竟然傳出聲音,是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如果玉盤就是天地的主宰者,他一定是一位仁慈的聖人。因為他願意放熹薔自由,隻要按照他的提示,熹薔就可以獲得自由。
誰知世事難料,等玉盤指引她脫離束縛後,男子再也沒有來過。今日是他們相識的第七日,她竟不知不覺等了男子三日。少女來時,身上帶了男子的靈氣,她幾乎以為男子真的如約而至。可是少女表明男子的徒弟身份後,竟然汙蔑她殺死了男子。她由衷地厭惡被冤枉的感覺,以至於她將悲傷拋諸腦後,狠狠地與少女打了一場。
關於自己與玉盤的淵源,熹薔沒有同少女說,因為少女既然已認定自己殺了她師傅,不管從今以後自己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握著玉盤的手險些滑下,待她端正,竟然發現玉盤上出現了幾道細微的裂痕,看得出來還是新的。
不安的預感又在熹薔心中散開……莫不是剛才對決之時,威力波及了玉盤?那這和現在天旋地轉又有什麼聯係?
雲間一道電閃雷鳴!白骨泥土堆積的地麵什麼時候裂開了,露出更多的累累白骨,而紅花的根莖就牢牢地紮在白骨之上!更多的縫隙在一瞬間拉大,如血盆大口!眼見白骨和泥土都成堆地滑落下去,整塊紅色鋪就的地麵四分五裂得慘不忍睹。
轟隆!什麼都在往下塌陷!“啊……”伏在地上的蓉錦隻感覺被懸空,雙手試圖抓住一切,卻跟著鬆動的泥土,一齊墜落……就在此時,一道響雷又砸下來,還沒來得及閃躲,熹薔耳邊嗡嗡作響,渾身一軟,也掉入了萬丈深淵……
往日死寂的冥河深處,不知怎的暗潮湧動,狂風大作,岸邊的老嫗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慮,撇下岌岌可危的茅草屋急匆匆地離開,朝酆都最陰森可怖的鬼殿走去。
也是此時,冥河翻起驚濤駭浪,如一躍而起的凶殘猛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方撲去。茅草屋被怒吼咆哮的狂風拆骨剝皮後,終於接連被無情的猛獸吞沒!
是驚天動地的鬼哭狼嚎,喚醒了鬼殿淺眠的男子,猙獰麵孔上,犀利的目光,似乎比排山倒海的巨浪來得更加可怖。
“主上!冥河……冥河發怒啦……老奴守著冥河……這麼多年,從來沒……沒有看見過這種狀況!”雞皮鶴發的老嫗幾乎是衝進來癱軟在了地上。
塌上的男子氣定神閑地打了個哈欠,眉頭深皺,“傳令下去誰再叫,直接丟進鬼窟。”有條不紊地傳完話,又瞌上眼。
見主上散漫,老嫗焦躁不安,心如火焚,“可是……冥河之水再不斷湧上來……整個酆都全會被淹沒的!而且……”
昏沉的燈光,男子側臉模糊,肆虐的傷疤也朦朧起來,“而且冥河之水劇毒無比……不過這樣一來,聚眾鬧事的就少了大半,也不用愁一個鬼窟裝不下了。”
汗流浹背的老嫗,隻覺得一道精光忽閃而過,吞了口吐沫,噤若寒蟬。主上,要是拿自己先開刀,那還得了?還是快點溜了……一路上心驚膽戰,老嫗幾乎是拖著臃腫的身體跌跌撞撞從鬼殿的石階上滾了下去……
一陣陰風吹滅了燭火,男子的眸光在黑暗中格外精亮。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