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帝王者,寡人也。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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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身側的暖意不知何時消失殆盡,雲慟豁然驚醒,一睜眼,納入眼底的陌生玄色雲幔帳頂幾乎是一瞬間吞沒了他眼底殘留的清淺睡意。
    他翻身坐起,寢殿裏一片沉靜,床幔大開,透過榻前薄如蟬翼的密織屏風,殿中情形一目了然。
    偌大的寢殿中空蕩蕩一片,並無伺候的宮人,悄無聲息。
    他定了定心神,試探的輕喚了一聲,“陛下?”
    殿中靜默如常,無人應答。
    雲慟皺皺眉,掀開錦被,趿上鞋,下了床榻,人還沒過繞過榻前屏風,殿中就有涼風拂麵而來。
    雲慟腳下一頓,下意識望去,看見緩步行進的皇帝,他下意識的輕籲了一口氣。
    “陛下。”
    “慟兒醒了?”看見身著單衣站在屏風旁的人兒,眼底癡狂的炙熱愛戀一閃而過,唇角的柔和笑意勾起,那駭人的情感轉瞬被掩蓋而下。
    雲慟點點頭,下意識的垂目而立,粗粗掃了一眼自己衣著儀態,看到自己一身單衣,他腦袋嗡了一下,轉瞬又微微慶幸,至少還算整齊……
    玄湛看他拘謹的垂目而立,無奈的搖搖頭,腳下一折,轉向一旁的軒欄上取了披風,折回來給他披在肩頭,“怎麼隻著單衣就下榻來了?仔細被寒風撲著。”看他腳上穿著鞋,玄湛總算放了些心。
    “陛下……”雲慟對於皇帝這樣自然親近的舉動依然感到手腳無措,局促又惶然不安。
    玄湛不以為意,牽著他回到榻上,“時辰尚早,你再小憩半個時辰,朕就在殿外暖閣批折子,半個時辰後,朕讓全安來喚你。”
    雲慟一怔,“陛下,不用……”
    玄湛擺擺手,“朕聽聞你為趕在雲王忌日前抵京,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這兩日也定是沒有歇息好,好好再睡一會兒,聽話。”
    “……”
    雲慟還欲再言,玄湛已經抬手替他除下肩頭的披風,理了理被子,掀開一半,探手試了試被子裏邊兒的暖意,摸到隻與些許暖意,立即揚聲,“全安。”
    全安從殿外進來,“陛下。”
    “著人重新在榻上置兩個湯婆子,殿內再加兩個火爐子。”為防這拘謹的人兒再著單衣就下床,玄湛不忘吩咐再在殿內加兩個爐子。
    榻上微涼,他吩咐了人置放湯婆子,雲慟暫時不能上榻,他複又將披風披在他的肩頭,以免他著涼。
    “是,陛下,奴才即刻就辦。”全安忙不迭的點頭,一揮手,殿外候著的宮人就聞風辦差去了。
    在這皇宮大內當差,特別是在這天下尊重的皇帝陛下跟前當差,都是心思玲瓏腦子活絡的,辦好主子吩咐的差事是本分,有眼力見兒把主子吩咐的沒吩咐的差事都辦得又快又好才是好奴才。
    “陛下,不必麻煩了,不冷……”雲慟緊緊手心,低聲道。
    “聽話,眼看就年關了,可別一時大意受了涼。”玄湛側身回來,揉揉他的發心,帶著親昵寵溺,唇邊的笑意溫柔得不像話。
    發心上的寬大掌心讓雲慟身體不自在的僵了一下,還有皇帝陛下那句自然得仿佛仿若天成的‘聽話’……
    他早已不是需撫哄的三歲稚童了……
    心裏想著,嘴上卻無法將此話道出口。
    太極殿的宮人辦事效率向來奇快,說話間,捧著湯婆子和爐子的宮人就從殿外魚貫而入,動作悄無聲息,將龍榻收拾好,給皇帝陛下行了禮,就又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內殿。
    “朕去外間批折子,你再好好睡半個時辰,一會兒起來,朕還要好好考校考校你的弓馬騎射這些年學得如何了。”
    替他取了肩頭的披風,玄湛抬手,本欲摸摸他的臉,最後溫暖的掌心卻是落在了他耳側的鬢發上。
    玄湛起身,看了看殿內的光線,體貼的為他放下了帳幔,將手中的披風掛回軒欄,悄聲出了殿去。
    雲慟一直目送皇帝偉岸修長的背影出了內殿殿門,都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他無法揣測皇帝此等舉止到底是出於何意,也看不透這位外間傳言的年紀輕輕就威震天下的鐵血天子,幼時他抱養宮中,那朝夕相處三年的感情在這分別的十幾年中,他都幾欲消磨殆盡,更何論是這君臨天下的九五至尊。
    最是無情帝王家。
    帝王者,寡人也。
    古往今來,為君為帝者,獨坐九霄高位,為至高之權柄,人倫親緣皆不得享,孤獨終生。
    沉迷於那至高皇權而斷情絕愛的君王,古來便比比皆是,為情為愛牽絆手腳而優柔寡斷的多半乃亡國之君,而伴隨之的永遠是昏君二字……
    當今陛下,可是天下傳誦的明君啊。
    雲慟擁緊懷中沁涼的錦被,微微歎息。
    當今天子,乃百年難出的明君。
    雲慟不知,就為他心中這所謂明君,兩人的情路走得倍加艱辛坎坷……
    他本以為在這如同鋪就荊棘的龍榻,他會無法安睡,卻不想躺下不到半刻中,他再一次在龍榻上安然入睡。
    “陛下,您這不歇會兒,下午……”全安給皇帝換上熱茶,有些擔憂。
    玄湛並不在意的擺擺手,“無礙。”他想著那拘謹的人兒,忍不住笑了笑,“朕在他身邊,他戰戰兢兢的,睡著眉頭都繃著。”
    玄湛笑著,眼底有些無奈,真正無法躺在小家夥身邊的原因,他心裏很清楚……
    全安聞言,也沒多想,順著就答,“世子長大了,又跟陛下您分開了這麼多年,不自在是必然的。”
    玄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想起那不自在的小家夥,笑意直達眼底。
    “半個時辰後記得去叫世子。”
    “是,奴才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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