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來，天氣已不似前幾日那般寒冷，太陽暖暖的照下來，似是在召喚人們趕快到外麵多走走。吃過午飯，欒霑才去父母親的房間請安，順便請示外出。
    “母親，今兒天氣好，剛剛堂兄派人來，說是在郊外辦了個詩會，請我去呢”欒霑規矩的站在一旁，等候母親指示。
    “郊外？是你澄兒姐姐的別苑麼”柳氏不大放心小兒子去郊外。欒府坐落在城東，欒澄的這出別苑卻是坐落在城西。今日出去，晚上須得在哪裏住一晚，明日才能回來。別苑許久沒住人，夜裏寒氣重的很！
    “應該是吧，咱家在郊外不就隻有這一出宅子”欒雄事前已同欒霑商議好將二姐欒澄的別苑收拾好，作為兩人秘密的幽會地。
    “多帶幾個丫鬟過去吧，晚上能照顧你”擔心歸擔心，男孩子，總不能一直關在家裏。
    “不用，傳話的人說堂兄那邊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兩人秘密幽會，自然是人越少越好。見母親仍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欒霑又接著說道“您還不放心，堂兄能讓我餓著，凍著麼”。
    “行了，去吧。自己多注意些，感冒剛好，不要再凍著就是了”依平時侄子對待小兒子的態度，應該不會虧待到他。
    “是。兒子去了”從父母親房間出來，欒霑出府便上了欒雄派來的馬車。城裏的道路還算平坦，想著去郊外的路還很長，欒霑閉上眼開始睡覺。不想迷迷糊糊剛睡著，馬車竟停了下來。
    “怎麼，這就到了？”帶著疑惑，欒霑掀開簾子探頭朝外看了看，卻不是城外，而是西城的醉清風茶館。欒雄今日穿了一襲白色的長衫，站在茶館前的台階上，陽光下閃閃發光，蒙著一層聖潔的光，茶館裏進進出出的客人忍不住總要朝他多看幾眼。不知怎的，欒霑咧嘴笑了，心裏高興地很。
    “有什麼可喜的事，瞧你眼睛都笑沒了”欒雄走到車前，伸手將車上的人抱了下來。
    “沒什麼，怎麼在這裏，不是說去郊外的宅子嗎？”為免尷尬，欒霑趕緊轉開了話題。
    “從外省來了位好友，不好不見，隻能約出來喝杯茶，聊會天，耽誤不了多大時候”欒雄邊領了欒霑往裏走，邊說道。
    “你見朋友，把我叫來幹嘛”欒霑不喜坐在一旁，無所事事的聽人聊天，總感覺無比尷尬，且渾身不自在。況且是自己與欒雄有約在先，他竟把自己擺在次要位置，同朋友在此處喝茶聊天，心中不免氣憤。因此，麵色十分難看，站在原地斜著眼睛望向欒雄，不肯再往前走半步。
    “你若不願見他，那就不見，我盡快把人打發走，咱們馬上出發”看出堂弟心中不快，欒雄雖十分納悶，‘明明剛剛還笑顏如花，為何現在翻臉不認人’，但還是盡量先穩定堂弟的情緒，免得今日的計劃泡湯。
    “好吧，我在馬車裏等你吧”不等欒雄回答，欒霑轉身鑽進了馬車。若是放在平常，見陌生朋友根本不算件事，隻是不知什麼原因，今日欒霑隻覺著心緒難平，煩躁的很，就是不願見這位欒霑口中的‘好友’。
    欒雄見堂弟上了馬車，轉身又上樓去同朋友聊天去了。中午在酒樓陪這位好友吃完飯，兩人就坐到茶館來聊天。許久不見的朋友，自然有許多話要講。但看現在的情景，自己若不盡快結束這場聊天，怕是就要失去費了許多功夫才得到的一場‘幸福’。
    剛剛在茶館門前，欒霑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窺探自己，方才一心同堂兄講話，無暇分心他顧。如今坐進車內，掀開車簾，他朝不適感的來處望去，見二樓一個敞開的窗口站著一位高高瘦瘦的白麵人，陌生的很。兩人目光撞在一起，他隻覺得對方的眼睛幽如深潭，掀不起任何情緒波瀾，卻是隨時準備著平靜的將人吞噬殆盡。仿佛受了燙傷般，欒霑迅速放下車簾，用薄薄的一層布將自己與樓上的陌生人隔絕開來。
    “欒兄，你去接的那位朋友，怎麼沒一起上來”李仁見欒霑躲進車內，唇邊蕩起一圈笑意，搖搖頭坐回桌邊繼續品茶。剛端起茶杯，抬頭見欒雄獨自走了進來。便又將茶杯放了回去，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不是什麼朋友，是家裏的小弟。昨日答應帶他去玩，如今見我呆在茶館，就鬧起了小孩子脾氣。讓李兄見笑了。”欒雄與李仁有一段淵源，可以算的上是有著過命的交情，自然什麼話都可以講，無需隱瞞。
    “原來如此，倒是我耽誤他去玩耍了”李仁爽朗一笑。
    “不用理他，都怪我們在家裏把他慣壞了，從來說一不二的，想要什麼都必須立即滿足，不然，一準要鬧脾氣”欒雄嘴上雖如此說著，臉上掛著的卻是完全心滿意足的沉浸在寵溺這個人的行為裏。
    “小孩子嘛，自然應該嬌慣些。”歎息般說完這句話，李仁又接著說道“即便欒兄不走，我也要告辭了，此次來隻是路過辦些事，時間匆忙，能與欒雄見上一麵已然足夠”。
    “既然如此，有用得上欒某的地方，李兄一定要開口”沒有任何推脫客套，兩人便話別起來。
    “好，後會有期”李仁向欒雄微一抱拳；“後會有期”欒雄也向李仁抱拳一揖；
    未再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動作，李仁即向外大步走去，在樓下等仆人牽馬的時候，駐足向欒霑乘坐的馬車觀望起來，卻是未再見到那顆小腦袋。欒雄喚來小二結了賬，又包了兩包點心，才向外走去。
    午後的深冬清冷而溫暖，對比如此鮮明，刻進人的記憶深處。鑽入車內，映入眼簾的是欒霑蜷縮著裹著厚厚棉被睡覺的樣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緊緊閉上，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一起一伏輕輕顫抖，小巧挺直的鼻梁，薄而濡軟的朱唇，忽略掉身體的部分，一切是一副未發育的玉娃娃模樣。
    欒雄滿足的坐下，輕輕抱起欒霑的頭放在自己腿上。欒霑隻將眼睛睜開一條線，見是堂兄，便又安然的睡了過去。車外風景在淒冷寒風中重疊變化，車內時間溫暖凝結，仿佛會曆經春夏秋冬直至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