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米傳 第五十四章 梧桐樹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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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是知道了?”我問:“事情的所有經過?”
“是的,”她說:“我知道。”
我終於決定悄悄地讓手指從樹皮上挪開。
“思齊,”我說:“請給我最後的機會,以前我太在意家裏的事情,的確,我家一直亂糟糟的,而且,寒假裏又……我想說的是,我後悔了,現在讓我選,我願意留在這兒,邯鄲也好,北京也罷,我都願意,為了你。”
“你是在求我嗎?”她的眼皮有氣無力地下垂著。
“是,”我說:“我不相信,原本好端端的一切,突然變成這樣,我們好不容易都作出了讓步,大可以就此走下去,然後結婚,為什麼不可以呢?兩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斷就斷?”
“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說:“我喝了一壇子不明不白的醋,然後經曆了一場險些要了我的命的車禍。”
“是,所以我想用我的餘生來彌補你,”我說:“我愛你,這輩子我非你不娶。”
我記得這句話之前我就曾說過,還好,現在我仍踐行著這句話。
“花言巧語,”她有些語無倫次:“那你在我媽麵前怎麼不這麼說?看來我媽說得沒錯,我是該對你們男人的油嘴滑舌免疫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一幕幕熒屏上母親誘使女兒放棄心上人的戲碼在我腦中浮現。
“我跟你媽說什麼了?”我問。
“自己說過的話,這麼快就忘了?”
“思齊,”我說:“你不要蠻不講理,我和你媽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
她沉默,望著地麵。
我說:“我覺得,你今天是在刻意和我分手,這些都不是你的心裏話對吧?你在強迫自己,你瞞不過我的。”
她還是沒有說話,於是我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裏:“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你走開。”她突然發了瘋,一把將我推到在地。“你懂什麼?從來都是你在向我說你家的事情,可是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不知道21世紀我們家還有個重男輕女的母親,你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多麼希望在我媽麵前表現得盡善盡美。”她淚流滿麵:“可是我偏偏就不爭氣,什麼事都做得比我哥差,甚至高考都砸了。可是當我遇見了你,我以為你可以把我捧在手心裏,我以為我是你的全部,我們可以相依為命。可是到頭來,你還是要回你掛念的南方去,我又要麵臨被冷落的下場,我不甘心,我不想失去你,可是為什麼你要讓我在我媽麵前丟臉,你為什麼就不肯表現地像個男人,你為什麼就不肯追到北京去找到我,你為什麼就不能向我媽證明我找了個愛我的好男人?”
到最後,她幾乎是在嘶吼,我已經聽不清她的聲音,隻能把她的頭顱緊緊地按在胸口。我揉著她的長發,親她的額頭,她的耳朵,還有她滿是淚痕的臉頰。
“我錯了,”我心疼如刀絞:“我不知道這些,我應該知道的,可是我從沒問過你,我錯了,對不起。”
她像是泄了氣一般癱軟在我懷裏。
“你就是我的全部,”我說:“將來我們還會有一個家,我們就可以長相廝守,你再也不會被冷落,我們就在那個家裏相依為命。”
“要是那個林夏再來搶你呢?”她仰著頭看我,仍是梨花帶雨的一張臉。
“我就一腳把她踹走。”我毫不猶豫。
她破涕為笑,眼眶裏殘餘的淚水閃爍著動人的光芒,“你還會和我說分手嗎?”
“除非打死我,”我抬起左手:“我發誓。”
她將食指溫柔地抵在我的嘴唇上,“我不要你發誓。”
我順勢抓住她的手:“原諒我。”
“你也要原諒我,我任性了一回,”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我,“我不過是在耍脾氣,你別當真……”
不等她說完,我已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小嘴……
吃過午飯,送思齊回宿舍已經是中午一點。我們牽著彼此的手,像剛談戀愛時一樣繾綣難分。但是女生宿舍就在眼前,她往裏走,我往外走,我們牽著的手就像是藕斷絲連,最終還是得分開。
接下來的日子,順利地簡直不像話。
一個灑滿陽光的早晨,小姨給我打電話,姨丈的病情穩定了下來,已經可以出院了。
“他可以說話了嗎?”我心急如焚。
“還不行,坐著輪椅,隻能發出哼哼的聲音。”
“這樣就出院了?”
“出院了難道不算是好事?”小姨反問。
“算。”我無言以對:“那醫生說可以痊愈嗎?到底什麼時候可以說話?”
“醫生也不確定,要看恢複情況。”
我對小姨模棱兩可的回答感到一絲不安,但是出院總歸是件好事。尤其是長輩們,住在醫院裏,整天麵對拿著生死簿的醫生,難免讓人覺得人心惶惶。出了院對小姨來說本身就是個解脫,即使她也弄不清楚具體情況。
另外,我將我和思齊的情況告知林夏,漸漸地,她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小心翼翼地跟我說話,而是恢複了不可一世的公主姿態。當她那足以震碎喇叭的聲音接二連三地從聽筒裏傳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的林大小姐又回來了。
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我們宿舍被我的一陣震耳欲聾的手機鈴聲吵醒。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當我看到手機屏幕方方正正地顯示著淩晨2點的字樣時,我就憤怒地決定了,不管是誰打的電話,我都得先問候一下他祖宗。
再看一眼手機,是方齊,天殺的方齊。
我清了清喉嚨:“你他媽看不懂阿拉伯數字咋的……”
“我要和秦可結婚。”電話那頭,方齊神經質地說出這句話,然後,掛斷了。
我怒不可遏,可是無奈他在千裏之外。於是我就思考如何報複他,可是思考著思考著我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驚奇地發現自己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飛了,當我從地板上撈起它的時候,昨晚的事情隨著脖頸的一陣劇痛傳人我腦中,然後我就知道自己不光感冒,還落了枕。我感歎,好事總是來得太曲折,而壞事又總是貓著腰藏在不經意的角落,冷不丁地嚇你一跳。
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能從感冒和落枕這樣的瑣事中悟出至理名言。
我在想昨晚的事,方齊大半夜不睡覺,打個電話騷擾一下我,目的何在?
除了他發瘋了,還是他發瘋了。於是我決定給這個瘋子回個電話。
撥號的時候我就在想,方齊和秦可的發展速度之快,簡直堪比老毛當年趕英超美的架勢呀。
“喂,方齊,”沒有聲音,“方齊……”
“@#¥%……”
“……說母語。”
“大哥,我在睡覺呀,”電話中,他的聲音渾濁:“我一夜沒睡。”
“遭報應了吧,”我幸災樂禍:“昨晚把我弄醒這筆賬我現在非得跟你好好算算。”
“你的聲音好奇特,”他說:“你是郭子米嗎?”
“不是,”我極力克製自己不破口大罵:“我是感冒版的子米。現在說吧,昨晚的話是什麼意思?結婚是什麼意思?”
“我和秦可明年,年滿領證。”
“要不要這麼壯烈!”我感到頭部一陣暈眩。
他在電話裏肆無忌蕩地大笑:“轟轟烈烈,我覺得我的人生配得上這個詞了。”
“何止轟轟烈烈,”我說:“翻天覆地了都。她父母能同意嗎?你父母能同意嗎?別忘了你們還是學生,未來還是個未知數,你們可以轟轟烈烈,家長們可無一例外都是N思而後行的群體。”
“笨,”他說:“有個成語叫做,先斬後奏。”
“是,還有個成語叫大事不妙。”
我想到了剴賓和小貞,想到了衝動是魔鬼。我說:“你就不怕將來會後悔?”
“八年過去了,”他從容地說:“我什麼時候後悔過?為了她,我甚至動過輕生的念頭,區區一紙證書,早晚都得領。”
“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夠結婚,可是作為一個朋友,我還是得提醒你,謹慎些,畢竟是終身大事。”
“好了好了,別這麼婆媽,這是明年的事情,我不過是提前告訴你。”
“多謝,”我說:“你人真好。”
就這樣,方齊新一輪的計劃又出爐了。
就這樣,我們抖落昨日沾著在身上的夕陽餘暉,再一次啟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