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黑了一秒，身體踉踉蹌蹌地往後倒，不得不依靠雙腳快速挪動保持著艱難的平衡。然而，就在我剛要站穩的刹那，又是一記重拳飛來，於是我重重摔倒在地。
    他不依不撓地走過來抓住我的衣領，在這拖動下，我的頭懸在了半空。
    這時，方齊衝過來擋在我們兩個中間，“你先冷靜。”他試圖架開思源。可是思源牢牢抓著我衣領的手緊握不放。
    僵持之下，我一把推開方齊，雙手撐著醫院冰冷的地麵。然後我把臉湊過去衝著思源。
    “為什麼不打了？有用嗎？”
    他捏緊了拳頭，一臉憤怒，卻沒有出手。
    “如果打死我可以解決問題，”我冷笑，側臉腫得發疼，“那多痛快。”
    我甩掉他的手，起身癱倒在樓道綠色的椅子上。
    “你先別擔心，”方齊對思源說道：“醫生說了，還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起到了保護作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昏迷不醒是腦部受傷的原因。”方齊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她會醒來的。”
    “什麼時候？”思源冷冷地說道。
    方齊低下頭：“並不清楚，要看恢複的情況。”
    “也就是說，”思源說道：“有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是吧？”
    誰也沒有再說話，我忍不住抱著混沌的頭，方齊站著，思源仍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
    醫院長廊成了一條安靜的時間黑洞。無數的靈魂從我們身邊借道而過，有的是要離開這紛擾的俗世，有的則是帶著上輩子未完的夙願，重新叩開紅塵的門扉。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去了又來，來了又要走？到頭來，不都是一命嗚呼。我們經曆過這麼多巉岩險阻，我們在生老病死前照著時間的鏡子，可為什麼我們依然固執地在這世上苟活？
    原來，我們都深陷在命運的輪回裏，無法自拔。
    小鎮的冬天夾雜著細微的風沙，我關緊窗戶，如同剛剛過去的幾個星期一樣，坐在思齊身邊，和她說話。每天我都要巨細無遺地向她解釋車禍那天發生的事情，我的眼淚總是在說到“非你不娶”的時候不爭氣的劃落。我期盼著有一天思齊能夠聽到，然後不計前嫌地蘇醒過來。
    思源終於瞞不過思齊的父母，縱然秦可模仿思齊的聲音給他們打電話。可是有一天，毫無征兆地，思齊的媽媽突然間哭道：
    “你們告訴我，思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媽，我就是思齊啊，怎麼了？”
    “我自己的女兒我還分不清？”她聲淚俱下。
    然後，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醫院：思齊的父母、我的父母、小姨姨丈。
    如果小貞沒有離家出走的話，如果剴賓沒有放棄“暗香”的話，我一定會錯覺這是我和思齊的婚禮晚宴。仿佛他們忙碌的身影，不是在聯係某某有名的醫生，而是在商量宴會的名單。仿佛覆蓋在思齊身上的不是沉重的白色，而是輕盈的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