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開玻璃門，和林夏從店裏出來，金色的陽光又重新潑灑在身上。我們在等待著3路公交車。
    我說：“對不起。”
    她笑道：“得了吧，我又不是林黛玉。”
    “我是發自肺腑，”我說：“對不起。”
    她伸出右手，“握個手吧，祝友誼地久天長。”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可是，我早就說過，生活總愛挑那些你不經意的時候，送給你驚喜，你永遠不能低估它的想象力。
    正如此刻，陽光普照下暖和的冬日小鎮裏，安然自得的街道中。我聽到了一聲再熟悉不過的，但卻夾雜著哭腔的尖聲呐喊。
    “郭子米！”
    我甚至不用懷疑－－思齊！
    我驚愕地轉身，她就在我和劉夏左邊十米的街角處立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我感受到了，是的，在她眼中，我和劉夏不是在握手，而是牽手。於是，她甩下行李跑走。
    我飛奔過去，突然想到昨天，電話中思齊說要給我驚喜。我又從眼角餘光裏看到街角的方齊和秦可，甚至看清了方齊臉上一貫的來不及反應的表情，和秦可微皺的眉頭。然後，腦中零零碎碎的記憶開始組合在一起，原來，她登錄我的賬號是要拜托方齊帶她來找我。可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傻了，方齊家就在這附近。
    我必需向她解釋。多麼荒謬，明明我剛剛才對劉夏說，非思齊不娶，我必須讓她明白，那隻是一個象征友誼的握手，僅此而已。
    可惡，又是紅色的黃昏，我恨透了這黃昏。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刹車聲，思齊嬌小的身軀就在我眼前飄了起來。
    我腦中頓時一片寂靜，隨著慢慢沉寂的刹車聲越飄越遠。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無關緊要的動作都像是被按了慢放鍵，車流戛然而止，如同牆上花花綠綠的廣告牌，仿佛它們從來就沒動過。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高中時看到的一篇小短文，名字叫做《蝴蝶》，此刻的思齊，就像那隻白色的蝴蝶，仿佛她不是剛剛遭遇了一場車禍，而是一隻帶著血跡，緩緩飛舞的蝴蝶，優雅地飄起，繼而在風中劃落。
    我瘋了，我想要嚎啕大哭，可是我沒有眼淚，氣息哽在喉嚨裏，發不出聲音，我跪在思齊的身旁幹嘔著，眼睜睜地看著紅色的鮮血在她身體底下漸漸擴散，蔓延上她米色的衣裳。我甚至不知道救護車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急救室門口的，我隻是第一次覺得，醫院白茫茫的一切那麼刺眼，第一次認為，恐怕時間要靜止了，恐怕那道閃著紅色“急救室”的門永遠也打不開了。
    “你屬狗的呀？”思齊躺在我的懷裏，光線從教室的窗戶外麵射進來，照得課桌明晃晃的。
    “怎麼了？”我心不在焉地劃著手機屏幕，大一的時光悠閑，春日遲遲催人發困。
    “完了，”她一仰頭，眨了眨眼睛：“咱倆兒姐弟戀了。”
    我抱著她一起大笑。
    “大一歲而已，”我自上而下地看著蜷縮在懷裏的她，“再說了，女人壽命長，你大我一歲，咱們可以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