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米傳  第三十四章 友誼地久天長(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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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從西伯利亞長途跋涉而來的冷風依然在小鎮刮卷著。挑了一個陽關和煦的晴天,我和林夏方齊還有秦可來到了仙遊著名的蔡溪岩風景區。
    公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我和林夏望著正如膠似漆的方齊秦可歎氣。他倆現在已經可以做到完全無視外界環境,公然把所有公共場所變成淩晨一點的雙人床。
    我搖搖頭:“光天化日的。”
    林夏發出“嘖嘖”的聲音:“成何體統。”
    公車司機通過後視鏡,不停地扭頭欣賞後排年輕人的激情演出。我看看窗外低矮的護欄和護欄外深不見底的懸崖,真擔心司機大哥一個不注意,自己就小命不保嘍。
    下車後,山上的景物讓我們大失所望。我本以為蔡溪岩以“岩”著稱,這裏的石頭必定是個個仙風道骨,不同凡響,可看來看去和大街上的石頭沒什麼區別。我向林夏抱怨:
    “爬山而已嘛,何必大費周章跑這麼遠。”
    “嗬嗬,好東西在後頭呢,著什麼急呀。”
    “說的跟山頂有孫悟空似的。”
    “沒準悟空就是從那塊石頭裏蹦出來的。”林夏朝我溫柔地一笑,我卻不寒而栗。我感覺我再多說一句她就會挑個地方把我推下去。
    於是我回頭,想看看方齊秦可作何感想,結果他倆居然還不消停!
    我朝天歎口氣:“我說你們倆就不擔心用這種高難度姿勢行走會從山上掉下去嗎?”
    “和可可在一起,”方齊神情望著懷中的秦可,“就是死我也願意。”
    可可……天呐,我要吐了。
    秦可小手朝方齊嬌羞地一揮:“討厭啦。”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乍起,快走兩步遠離他們,我擔心這麼下去我會先掉下去。
    山頂在我們的千呼萬喚下漸漸露出了她的廬山真麵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棵朝天彎轉出曼妙折線的鬆樹。鬆樹後麵就是整座山的最高點--一塊像個倒置感歎號的巨石。或者說,是兩塊巨石,一塊在下,一塊在上,下者長而細,上著扁而圓。底下那塊石頭僅憑似有若無的接觸點支撐著上麵那塊石頭,仿佛下一個瞬間,上麵那塊石頭就會失去平衡滾落下來。
    “這就是‘心動石’,”林夏說:“怎麼樣?”
    我重複著林夏的話:“心動石,”我笑道:“以前隻在圖片裏見過,原來這塊石頭就在這裏。”
    “這石頭可有玄機了,”林夏眼裏放著光:“有些人看到的是靜止的石頭,有些人則認為上麵那塊石頭是在靜悄悄地搖動。”
    “是嗎?”我不禁認真端詳起這塊石頭來。
    “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差別嗎?”她繼續說:“因為這塊石頭隨心而動。”她抬頭忘情地注視著心動石。
    “這麼玄乎?”我不置信。
    “你心動了嗎?”她微笑,眼睛望著虛無,像是要望向永恒。
    這時候,我突然聽見方齊和秦可誇張的驚歎聲:
    “這塊石頭好厲害!”
    我一個站不穩差點沒跌倒,這麼大一塊石頭,他們倆兒居然才發現。
    方齊和秦可把手機塞到我和林夏手裏,然後,這倆人極盡誇張之能事,對著心動石擺出了各種與人體工學相駁的奇怪造型。
    接著,在我和林夏被折騰到意興闌珊的時候,他們又熱情洋溢地將我們倆推過去合影。於是,我和林夏在心動石下留下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我們的表情就像是被後麵的兩塊石頭砸昏了一樣。
    回去之後,我就打開電腦給小貞發郵件,我這次沒有長篇大論,隻是言簡意賅的一句話:
    “為了小姨姨丈,哪怕是回一句話,報個平安也好!”
    我坐在搖椅上聽音樂,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再次看向電腦屏幕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收到了四個月來小貞的第一次回信。我握著鼠標的右手在狼狽地顫抖,光標試了幾次之後總算點開了那封回信。
    “我很平安,叫我爸媽不要掛念!”
    我激動不已,那行字在我眼中漸漸模糊,原來眼淚已經在我眼中積聚。我想回信,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回合適,縱然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想要表達,千言萬語在這一瞬間卻又突然變得毫無頭緒。我最終回道:
    “我立馬告訴小姨姨丈。”
    電話中“嘟嘟”的聲音攪得我心慌,我知道這個點小姨姨丈應該已經睡下了,可是毫無疑問,他們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要知道這個消息。
    密閉房間裏的空氣仿佛越來越稀少。於是我打開窗戶,寒風肆無忌蕩地灌進來,我貪婪地深吸一口屋外的空氣。
    “子米?”姨丈用一種“是不是有小貞消息?”的語氣說道。
    我趕忙答道:“小貞她很安全,你們不用擔心。”
    然後是小姨的聲音:“她在哪兒?”
    “我也不知道,”我說:“但是她今天回信了,她告訴我她很平安,叫你們不要擔心。”
    姨丈歎口氣:“這丫頭!”
    “她有沒有說些別的?”小姨問道。
    “沒有。”我遺憾地答道。
    掛斷電話後,我才發現林夏給我發來的消息。她把今天那張照片發給我。說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由於我剛剛沒有回信,她又接著說道:
    “我看到石頭在動。”
    “更令我驚訝的是,當我看著這張照片時,我發現照片裏的石頭還是在動。”
    “如果你回複的話,也許我就不會一個人自顧自地說這麼多。可是現在,我藏得太久太累,我終究要說出口的。”
    “我想,我至少有愛你的自由。”
    “你要知道,我絕對沒有輕侮你女朋友的意思,但是我想,或許,即使隻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希望,你們的感情並不是太認真,也許,我有那麼一點機會,也許,你可以考慮一下我。”
    看罷,我混亂的頭腦像是收到了最後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
    當我看到她用“考慮”這個詞的時候,我的心疼了一下。
    你為何不懂?你不該隻是被考慮,你應該是被人追著捧著的,頭上插滿明媚的太陽花,腳下踩著紅地毯的幸福新娘。而不是像這樣囁嚅著乞求愛情。
    窗戶仍舊洞開,月色撩人。
    我沒有回複,合上電腦。我何嚐不明白,逃避是徒勞的,可我還是想再多逃一會兒。
    我疲倦地關上燈,然後蜷縮在被窩裏,很快便睡著了。
    第二天,經過一整頓早餐時間的苦思冥想,結果毫無斬獲的情況下,我終於決定給林夏來個快刀斬亂麻。可是登陸賬號時卻被提示賬號已在異地登陸。
    思齊!
    若是思齊看到昨天林夏發的內容,該怎麼想?我感到大事不妙。於是我趕緊撥通了思齊的電話。
    我開門見山:“你登了我的賬號?”
    “被發現啦,”電話那頭傳來她暖洋洋的笑聲。
    “你這家夥偷偷摸摸地幹什麼呢?”我嗔怒著試探她,但願她沒發現。
    “秘密,”她故作神秘地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心裏一驚,我以為她要說“到時候你就死定了”!
    “什麼事情神神秘秘的?你到家了嗎?”
    “秘密就是秘密。說出來了還叫秘密嗎?”她說:“好了,不跟你聊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接著她就掛斷了。
    我在心裏慶幸,她應該沒有發現。話說回來,我光明正大的,在心虛什麼?
    又熬到了中午,我給林夏發短信:
    “我們見個麵,我得跟你談談。”
    “恭候大駕。地點?”
    我想了想:“你定。”
    “那就在舊教學樓,五層,對那個地方你應該很熟了吧,不要緊張,我不會以跳樓相威脅。我不是方齊,更不是張國榮。”
    “好。時間?”
    “早上九點。”
    “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段對話像是一封挑戰書。“不見不散”四字變成了生死狀末行的落款。
    第二天早上,我戴著頂帽子出門了。三輪車,班車,公交車,曾經去往寄宿學校一成不變的程序。在中學看來那是一副枷鎖,我總是在這些交通工具裏麵忍受時間的煎熬、課業的壓迫。可是現在,我卻心平氣和,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澄澈。仿佛隻有在公車裏,我變成了一個有目的的人,我變成了一個匆匆趕路的人,在這裏,我像所有生活充實的人一樣,在期待著一個必然到達的終點。
    然而一旦下了車,我又覺得茫然,前方會有什麼在等待著我,我不得而知。
    我來到那棟與我們四個緣分頗深的破舊教學樓前,看了看表,還有一刻鍾到九點。隆冬的教學樓陰氣沉沉的。
    我一步一步走上去,到達五樓的時候看到了林夏。她著緊身小棉襖,牛仔褲,裹著長長的粉紅色圍巾,小臉被冷風吹得發白。
    我走近她,她麵帶微笑地望著我。我知道,她終於摘下了那麵沉重的麵具。
    “我突然想起,”她苦笑:“方齊說對了,我居然,真的成了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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