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座位上一秒，接著我衝了出去。
    我抓住她的一隻手，她沒有回頭地繼續往前走。於是我從背後抱住她。
    我把臉埋在她漆黑的長發裏，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我愛你，你懂不懂？”
    “那你為什麼總跟我提分手？”
    “是你理解錯誤。”
    “狡辯。”她莞爾一笑：“我從沒說過不跟你去南方。”
    “是，但你也沒說過要去。”
    她轉過身，抬頭仰視我，歎了口氣：“跟你說話真累，找不到一點缺漏可鑽，像是審問犯人。郭警官，咱們先吃飯去好不好。”
    “好吧，”我說：“吃什麼？”
    “斷頭飯。”
    “不行，太貴了，吃不起。”
    “哈哈……”
    回去的時候我在想，我是否真的是在逃避，我看似直麵這個問題，其實不過是拋給了她一道艱難地選擇題：魚？熊掌？天呐，我們難道不能弄點兒其它吃的嗎？非要吃這該死的魚不可？
    也許等兩年過後，我就會學著成熟地做決定，我就不會像今天這樣隻考慮自身。思齊家裏是什麼情況？沒準他們家也有個剴賓和小貞，我卻從沒問過她這些問題。
    “我們家可沒你家那麼精彩紛呈，”她說：“我沒有你那美豔絕倫的大姨，也沒有那麼天真浪漫的表妹，”她的眼神變得幽怨：“可是，要讓我離開我的父母，我的哥哥，還是三千多公裏，我也舍不得。我若舍得，我便不是我，你也不會愛上那樣冷漠的我。”
    我和她相視一笑。我問：“你跟你家裏說了？”
    我們在圖書館裏閑逛，輕聲交談，穿過一麵又一麵堆滿書籍的書架。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說。
    “他們說了什麼嗎？”
    “我爸媽很通情達理的，”她說：“他們讓我自己做決定。他們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管不著嘍。你該聽聽他們的語氣，分明就是欲擒故縱。”
    她捂著嘴一笑。我卻很感動。
    她從架子上抽出一本《徐誌摩詩集》，問我：“看過嗎？”
    “沒有，”我說：“據說相當肉麻，最好別在飯前看。”
    “那你推薦一本。”
    “你明知故問，你知道我一定會選張愛玲。”
    “那你推薦一本張愛玲的。”
    “推薦你看短篇的吧，《封鎖》”
    “看過。”
    “《金鎖記》”
    “看過。”
    “《傾城之戀》”
    “看過。”
    “《十八春》？”
    “看過。”
    我疑惑不解地望著他，她卻早已忍俊不禁。
    “我在暑假把張的書都看過一遍啦。”她調皮地說道。
    “你耍我。”
    我感覺臉上熱辣辣的，她卻倚著書架大笑：“讓你整天賣弄。”
    門口處的圖書管理員瞟了我們一眼，像肺結核病人一樣發出硬邦邦的咳嗽聲。
    學校的梧桐樹葉在秋天的時候幻化成了鮮豔的金黃，又依依不舍地在樹枝上熬了一兩個月，入冬之後，才開始紛紛揚揚地往下灑落。這是在南方永遠也欣賞不到的景致，像是置身電影《英雄》中火紅的楓葉林。而在我家，樹葉隻會在少雨的冬季裏蒙上一層默默無聞的灰塵。
    我突然想到，我們已經三個月沒有聯係到小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