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小貞回來了，但她選擇一個人住在賓館。我給小姨打了個電話，叫她放心。
    “你幫我好好安慰安慰她，”小姨說：“告訴她，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我們當它從沒發生過，還和原來一樣。”
    “是，”我說：“我會跟她說的。”
    “讓她趕緊回家，我和她爸都很擔心。”小姨應該是哭了。
    “我明白。”我鼻子一酸。
    在去找小貞之前，我先給剴賓打了個電話，我問他為什麼不回來。
    “你讓我先靜一靜，”他的聲音細不可聞，“你好好照顧小貞。”
    這句話像是訣別。我說：“你好好照顧自己。”
    “你放心，對於我，不過是二十年的苦再加上一點，”頓了頓，“小貞不一樣，我對不起她。”
    “好了，不是你的錯，”我說：“我去找小貞了。”
    這到底是誰的錯？也許，正如小貞所說的－－命中注定！
    我步行前往小貞所在的賓館，穿過草坪的時候聽到鳥語，與蘭花擦肩而過的時候聞到花香。該死！這原本是多麼美好的天氣。
    我原以為小貞會躲在房間裏，可是當我來到賓館門口的時候，她早已立在那兒等著了，她著一身清爽的短裙，倚著兩輛自行車，微笑著向我招手。
    我心裏一喜，隨即覺得詭異。我當然希望小貞可以永遠帶著笑容，但是此時，我希望她是直麵悲傷的。她應該是那個有話直說，把喜怒哀樂統統掛在臉上的女生，什麼時候你也戴上了麵具？
    “小貞，”我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她輕鬆地笑著：“就是想出去轉轉。”
    “好吧。”我跟著她跨上自行車。
    “哪兒來的車呀？”
    “二哥你笨呀，”她朝我無奈地一笑，“世上有一個詞叫做‘租賃’。”
    我們在公路上緩緩行進著，風吹在身上帶走了暑熱。
    “小貞，”我說：“你其實可以大哭一場的，哭過了就不會覺得難過，別把情緒積壓在心裏。”
    “二哥，”她笑笑，“我早就哭過啦。你怎麼這麼沒良心，非要讓人家多哭幾次啊。”
    “好吧。”我笑。
    “二哥，我隻是累了而已。”
    “我知道。”
    “所以想出來兜兜風，就像小時候，大哥載著我們兩個，漫無目的地瞎逛，可是非常開心。”
    “是啊，”我說：“如果後來沒有迷路的話。”
    小貞大笑，露出一排皓齒。“你連這都記得。”
    現在提及剴賓，她似乎已經釋然。
    “可不是，”我說：“要不是你坐在橫杆上瞎指揮，我們也不至於迷路。”
    “二哥，”她擺出無辜的笑容，“陳年往事，你還拿出來揶揄我，太小氣了吧。”
    “但願這回不會再迷路。”
    “二哥，”她突然調皮地說：“我跟你想的相反，我就想再迷路一回。”
    “為什麼？”
    “我沒臉回家。”
    我的心被針一刺。
    我偏過頭看著她，她迎著風的臉龐蒼白如紙，像一枚晶瑩剔透的玉。可是她的笑容是靜止的，又如同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