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剴賓一起從小姨家出來的時候，我問他有什麼打算，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知道，”他說，“總之，去福州的事情已經打理好了，走一步算一步。”說著他就抽出一支煙，叼在了嘴裏。
    我迅捷地從他嘴裏抽出那根煙，扔在地上。“你趁早戒了吧，哪天真把肺抽壞了有你哭的。”
    他不高興地揮揮手，“別這樣好不好，我現在煩得很。”
    “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又怎樣，現在婚姻自由，用不著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樂觀一點。”
    “我是無所謂，”他說，“但是小貞呢？她和姑姑姑父的感情那麼好，不能因為我又毀了一個好端端的家庭。”
    “小姨他們，總會接受的。”我這話說自己都覺得毫無底氣。
    “子米，”他突然哀怨地說，“我突然有點想放棄，我不想讓小貞陪著我受苦，她是那麼天真的一個女孩兒，你也看到小姨今天的反應，我不想讓另一個家庭變得像我們家那樣破碎。”
    然後我們就陷入了沉寂。
    “子米，”他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是的，”我說，“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有人願意陪著你一直錯下去，有人心甘情願地和你一起去證明那是對的。”
    “那你說我們能成功嗎？”
    “時間會告訴我們的，我們隻要努力去做就行了。”
    “謝謝。”
    “你忘了嗎？”我說，“這些道理都是小時候你告訴我的呀。”
    •一路上的景致與城市或者小鎮截然不同，綠油油的田野散發著泥土的清香，沒有堵塞的汽車，沒有冒著黑色煙霧的工廠煙囪。碧藍的天空夾雜著一兩簇潔白的雲朵。可是，人們依舊習慣性的認為這一切都理所當然。所以即便是在靜謐的農村，家家戶戶每天也都會發生各種不愉快的事情，鄰裏間的，婆媳間的，各種各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有可能引發一場驚動全村的罵戰。大家似乎都沒有發現，其實我們還擁有一片足以令許多城裏人羨慕不已的完美的天空，我們可以呼吸著周遭奢侈的新鮮空氣，但是，無數年輕人還是不以為然地匆匆聚集在人口密集的城市。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林夏。她告訴我明天是秦可生日，要在她家舉辦一個生日party。
    “你給我準時到達，”她喝道，“晚一秒，罰一杯。”
    聽到她的聲音和平常沒什麼變化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秦可會告訴她那天晚上的話。“遵命，”我笑道。
    “那我掛了。”
    “等下，”我說，“我叫上剴賓和小貞好不好？人多熱鬧。”
    “當然可以，我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掛斷電話後我就看到剴賓對著我陰笑，“那個叫林夏的女生貌似對你有意思哦。”
    “沒有的事，”第一次見到剴賓這種不正經的表情，我有些忍俊不禁，我說，“明天下午5點，我來接你們。”
    “算了，我就不去了，省的又和上回一樣坐在那兒跟塊木頭似的。你和小貞一塊兒去吧。”
    結果小貞也沒有去，她告訴我，她感覺小姨快給她氣病了。所以，我隻好一個人前往。
    說是party，其實隻有我們四個人，秦可的同學我們三個不太認識，我們的同學秦可又不太認識，最後幹脆都不叫了。
    飯桌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問林夏：“據我所知，您好像不太會做飯，那麼這段時間是誰做的飯？”
    “誰說我不會做飯？姑奶奶我不過是懶得下廚而已。”林夏心虛地做著徒勞的爭辯。
    “方齊做的。”秦可笑著說，然後和方齊相視一笑。
    “沒錯，”方齊說，“這段時間我一直住在這兒，伺候這兩位大小姐。”
    “這樣啊。”
    “你們聽我講，”林夏繼續掙紮著，“我真的會做飯，不要不信，我一直深藏不露，等哪天我給你們露一手，讓你們開開眼界。”
    正說著，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所有人都感到詫異，不知道這個時間點究竟會是誰？林夏跑過去透過貓眼看了一眼，回過頭驚喜地說道，“是個帥哥。”然後打開門，送出一聲殷勤的招呼，“你找誰？”
    “秦可在嗎？”男生很有禮貌地問著。
    “秦可，”林夏轉身對秦可說道，“找你的。”
    可是林夏話音剛落，男生就自己走了進來，他一米八左右的個子，英俊的臉上是一副陽光天然的微笑。看到秦可，他先是興奮地一笑，但隨即就沉下了臉，他向秦可走去，奪下秦可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拍在玻璃桌上，嗔怒道：“你懷孕了，怎麼可以喝酒？”
    “哼，”秦可發出一聲短促的幾乎是猖狂的冷笑，“現在你知道管我了。”
    我不知道秦可有沒有哥哥之類的親人，如果沒有的話，那麼這個人無疑就是她的前男友。
    然後方齊就站了起來，他左手舉著一隻杯子，右手握著一瓶啤酒，一副過去敬酒的樣子，麵帶微笑地走近那個男生。
    “你是？”方齊客氣地問道。
    “你好，我是秦可的男朋友。”男生伸出手，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可是話音剛落，來不及他反應，隨著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啤酒瓶已經在他頭上炸開了花。
    隻見一絲絲清晰的血流從他濃密的頭發深處緩緩流出，他用手摸摸自己的頭發，望著被鮮血染紅的右手，驚恐而又迷惑地看著麵前泰然自若的方齊。接著，我就聽見林夏刺耳的尖叫聲，我趕緊掏出手機撥打了120，從餘光裏我看到秦可奮力抱住怒不可遏想要再衝過去的方齊吼道，“你幹什麼呀？”
    幾個鄰居聽到聲響開了門出來，我聞聲迅速走出去掩上門，笑著大聲對他們說道：“沒事沒事，一個朋友喝醉酒摔了個瓶子，大家別擔心，都回去吧。”希望不要驚動警方。
    然後，在這個異常忙碌的夏天裏，我第二次光顧了縣醫院。當我在辦理手續的時候，窗口的阿姨抬起頭用異樣的眼光瞟了我一眼，用一種介於聽見和聽不見之間的微妙聲調說道：
    “這些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