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米傳 第七章 我願意為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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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黃昏,我和方齊購買了人生中的第一瓶啤酒,我們背對著夕陽,像兩個醉鬼一樣勾肩搭背,踉踉蹌蹌地走在被夕陽染成酒紅色的大街上。說實話,啤酒的味道不怎麼樣,第一次喝酒,總像是為了喝酒而喝酒,越喝越苦,越喝越想大哭一場。
如今方齊再一次坐在這棟破舊教學樓的五層外沿,隻是麵前的人換成了秦可,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塵埃碎屑在我的腳下紛飛,我甚至邊跑邊掏出手機打算提前撥個120或者119之類的,可是,在我終於到達五層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象讓我覺得,剛才在樓下看到的方齊,不過是一年前殘留下來的海市蜃樓。
方齊和秦可像所有童話故事裏的男女主角一樣,在晚霞鋪就的紅地毯上緊緊地擁抱,夕陽為他們畫上了最美的句號。
科學家說,其實,我們看到的太陽是昨天的,以此類推,在太陽上看,從地球上傳播過來的光線,也是昨天的。我親愛的上帝,如果你真的寄居在太陽,如果真的是你慫恿林夏故意落下那串無辜的鑰匙的話,那麼你明天就會看到,你無意中,成全了一對有情人。
但是,方齊真的願意支付每個月的2000塊錢嗎?這無關金錢,換句話說就是,方齊真的願意承認,愛情隻是用金錢消費的奢侈品嗎?
林夏看著眼前這對背著陽光喜結連理的眷侶,雙手緊握,抵在下巴上,滿眼的羨慕。
“wow,”林夏說,“happyending。”
“走吧,”我沒有林夏那麼感到欣慰,我總覺得缺了些什麼,我往下走,說道,“讓他們兩個單獨待會兒吧。”
“終於,”林夏說,“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啊,”我突然有個想法,我說,“我還沒有秦可電話號碼呢,你告訴我,我存一下。今後,秦可可就是我嫂子了。”
“來來來,”林夏用拇指劃動著手機屏幕,“聽著……”
我無論如何要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聊一聊。
跑上來的時候我沒好好注意,其實,這棟教學樓陰森得很。木質的樓梯扶手已經開裂,露出深深淺淺的溝痕。每到一層,視線經過幽長的走廊,都會看到一兩扇沒有閉合的教室門,同樣是塵埃落落。我不禁想起小時候經常做的一個噩夢:在深夜,漆黑的教學樓裏,走廊裏泛著駭人的幽藍月光,我沿著螺旋樓梯往下跑,一邊跑一邊哭,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後麵追我,可是怎麼跑也到不了底層。
我對林夏說,“你知道嗎?”我靠近她的臉,用一種驚悚的語氣,“這棟教學樓裏,死過一個女生。”
說完我就丟下她往下跑。
“郭子米我要殺了你,”她邊跑邊說,“你等等我呀。”
挨了林夏一頓拳打腳踢之後,我坐在公交車裏運功療傷。這段時間,我總是搭著公交車或者出租車來來回回,仿佛我的家就是在公路上,沒有目的地,趕路就成了最終的目的,偶爾會停下來,出去走走,接著又會回到車裏,靜靜地看著窗外飛逝成線條的景物。
第二天,我們陪著秦可完成了手術。雖說是個小手術,可是如果你看到此刻憂心忡忡的方齊,你一定會以為是他的妻子要生了,而不是他情敵的孽種要死了。
看著方齊來回踱步,在一瞬間我驚覺,愛情也許就這麼簡單,可能是一個不經意間的表情,或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杞人憂天,也許是一份藏在眉間隱隱的掛念,山盟海誓未必是它的充分條件。假如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搞不清愛情和親情的區別了,那麼恭喜你,你已經收獲了真愛。
“如果秦可是生孩子,”林夏突然問方齊,“你希望是個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方齊毫不猶豫,“其實我一直都為婚嫁中的女方家庭鳴不平,自古以來都是女的嫁到男的家裏,你想想,自己家中突然少了一個骨肉至親,多虧啊。所以,還是生個男的好,將來不必忍痛割愛。”
“就是就是。”林夏特別讚同。
“照你這麼說,”我說,“那樣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即使是男方入贅,也總有一方要失去一口人。”
“可以猜拳或者拋硬幣啊,”林夏說,“至少給女方家庭一個機會,這叫做相對公平。”
我想象著,有一天,在婚禮現場,主持人春風滿麵地站在兩位新人中間,指甲蓋上頂著一枚鋼蹦,雙方父母冒著心髒病發作的風險,死盯著那枚意義重大的一元硬幣,隨著它拋到空中,又落回主持人手裏。所有人屏息以待,主持人故作神秘地隻掰開一個手指,偷偷看了一眼,宣布:“是反麵,恭喜新娘,新郎將入贅新娘家。”女方家庭歡欣鼓舞,男方父母直接昏死過去。
或者,在另一個婚禮現場,主持人宣布:“接下來,將進行今年最流行的猜拳儀式,猜拳的勝負將決定是女方嫁入男方家庭,或是男方入贅女方家庭。新郎新娘,請做好準備。”於是,兩位麵帶微笑的新人突然間挽袖扼腕,架勢好比拳擊台上正在熱身的選手。隨著主持人一聲“石頭剪刀布”,新娘憑借一記勢大力沉的石頭,成功擊垮了新郎的剪刀。女方家庭歡欣鼓舞,男方父母直接昏死過去。
我正想著,秦可就出來了,從那一刻起,到之後的幾個星期,林夏改名為林保姆,方齊化身為方保鏢,我家處在一個小鎮,離他們稍遠,偷來了難得的清淨。
有一句諺語,“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意思是,朝霞預示著陰天,晚霞預示著晴天,可是在炎炎夏日,或許可以倒過來,就比如現在的我,我寧願在雨中狂奔,衝刷幾個星期以來在我體內積攢的暑氣,也不願躲在空調屋裏對酷暑唯唯諾諾。
就在我夢遊似的盯著《高等數學》書上螞蟻般挪動著的千奇百怪的數學符號,恨不得一口吞了它們的時候,剴賓來電了。
“你快來,”他說,“我找你有事。”
我說,“什麼事電話裏不能說,非要我扛著這麼個大太陽到你那兒?”
可是,電話那頭已經放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