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小為哀,年少為樂  第十五章 再次出現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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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過天晴,晶瑩的水珠掛在樹梢上,小鳥歡快的展翅飛翔。
    住院以來的三天,晨曦已經漸漸康複,小孩子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夏晨天每天放學都來醫院看望她,在她的病房裏寫作業,也順便幫她補習功課,兩個人又恢複了之前的兄妹感情。
    隻是不約而同的,都沒有再提起之前的撞車事件,她沒有責怪,他也沒有說一句道歉的話。
    這種默契,說不出的怪異。
    少年比以前更加疼愛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她怕藥苦,他買糖給她。她怕晚上一個人住院,他喊王姨幫她從獨立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她還是不願意,他就不顧勸阻留下來,在外加的小床上將就著睡,陪她整夜哄她入睡。他喂她吃藥喂她喝水,親力親為,起初是略帶笨拙地,後來慢慢越做越熟練。
    少年內心的自責與內疚,不需要用語言表達,他在用自己的行動去懺悔去道歉。
    留院期間夏林毅一直沒有出現,這是讓小晨曦最記懷的,父親忙的抽不開身,連女兒生病了都未能來探望,的的確確會讓小孩子難過。
    “爸爸怎麼都不來看我。”小丫頭撅著嘴,一臉不爽的樣子。
    夏晨天低頭削蘋果,不用看都知道她佯裝生氣的小樣子,微微一笑,嘴角是好看的弧線,“爸爸還沒回來,乖了,哥哥陪著你,一樣。”
    “哼,你們都不愛我了,嗚嗚嗚。”她繼續撒嬌。
    隔壁病床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邊上坐著他的媽媽,姓黃。
    黃媽媽性格開朗,笑著打趣道,“小美女呀,你就會欺負你家哥哥,小心他打你小屁屁。”
    夏晨曦甩了甩頭,仰著臉,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才不會呢,我哥最疼我,最最最最疼。”
    “哎喲喂,肉麻肉麻。這麼疼你,那你媽媽不吃醋呀?有了哥哥疼不要媽媽疼咯?”
    很多時候,陌生人的一句玩笑話,就會讓我們的心情跌入穀底,他們實屬無意,卻深深觸動了我們心底的傷疤,掀開的瞬間,疼的我們齜牙咧嘴又無從埋怨。
    夏晨天“啪”的一聲放下了削水果的小刀,力道不大,在安靜的病房內卻聽的真切,金屬接觸台麵發出的聲音,突兀尖銳。
    他站起身,擋在晨曦和黃媽媽之間,遞了蘋果上去,“小曦,吃蘋果。”
    少年一貫冷漠,在病房裏來來回回這麼久,從沒有開口和除了夏晨曦以外的病人家屬說過一句話。
    此時更是冷冽的態度,任誰都聽的出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生生打斷。氣氛一時尷尬。
    黃媽媽自知是說錯了話,不好意思的轉了身替自己孩子掖了掖背角。
    此時一個少年推門而入,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夏晨曦?”
    她狐疑的看向聲音的來源,身穿藍色校服的男孩正坐在黃媽媽身邊,眉眼有些熟悉,在腦海裏搜尋了半天。
    忽然瞪了大眼睛。
    我的天。。這男孩,不就是曾經那個始作俑者,黃亞然。。。
    站在病房門口的夏晨天,脊背挺的筆直,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是很顯然,他比夏晨曦早一步認出了那個讓他們兄妹冷戰了兩年的臉。
    黃媽媽首先站起了身,微笑說道,“小美女,你們認識阿?這是我大兒子,初二學業繁重我不讓他過來,今天他阿,說什麼都要過來看弟弟,攔都攔不住。”作為母親,眼神裏多了幾許讚揚和驕傲。
    晨曦有些惶恐地看了看夏晨天,少年一句話也沒說,依舊麵無表情,忙著收拾她攤在病床上的書本,好像黃亞然從未出現過那般,視他如空氣。
    “不認識,我們不認識。。”她極力撇開關係,狡著手指,有些緊張。
    “不認識?夏晨曦,你確定?要不要我和我媽說說,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恩?校友?”黃亞然冷笑,想起兩年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在那麼多小同學麵前給了他一個大難看,不禁有些報複的回答。
    他是帶著情緒的,本來曾經一個學校的同學,巧合之下見了麵,打個招呼也就算了,偏偏她的哥哥,這個同班同學,當他不存在,而他第一次遞情書表達好感的目標,又口口聲聲說著和他不認識。
    是怎樣?自己就這麼不堪這麼讓人敬而遠之嗎?
    搞的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讓人像躲著怪物一樣遠離。
    心裏不免暗生出怒火。
    “夏晨天,你倒是說說,我們三個認不認識?”
    夏晨天整理書本的手頓了頓,冷笑著抬頭,目光暗淡,似是不把對方放在眼裏,帶著輕蔑的語氣,“怎麼?還想挑事?”
    “你說什麼?”黃亞然止不住怒火,咬緊了牙,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
    黃媽媽當然察覺出了濃濃的火藥味,趕緊上前阻止。“哎喲,我說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呢,人家又沒惹你。”說完,拉了拉黃亞然的袖口,使了一個眼色。
    黃亞然並不理她,甩了手臂,冷笑著開口。
    “你以為我放棄了?我告訴你,我要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過。”
    “說什麼呢你,盡胡說八道,閉嘴。”年輕的母親隻覺尷尬,硬拉著黃亞然走出病房。
    “我說你這個孩子,怎麼回事,平時都聽我話,今天這是發什麼瘋。”
    “我沒有。隻不過是想和夏晨曦交個朋友。”
    “你搞什麼!不好好學習,整天胡想亂想些什麼?!”
    “不會耽誤學習,您不必操心。”
    “到底怎麼回事。”
    黃亞然自然是不會把情書的事告訴自己母親。站在那不開口,神情認真堅毅。
    雖說隻是初中生,但是他是格外認真的孩子,不論做什麼都不會虎頭蛇尾,當初情書事件被拒,以為他放棄了?其實並不是。
    他隻是覺得是自己還不夠強大,所以被拒絕,因此更加努力的學習,想著等自己成長為真正足夠優秀足夠讓夏晨曦注意到自己的那天,再重新出現。
    沒想到今天提前讓他遇見了夏晨曦,再次被她撇清關係,讓他更加受挫。
    我們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懵懵懂懂之時,總會遇到一個或幾個刺激到我們敏感神經的人。
    這些人,加劇了我們的早熟速度,也在我們脆弱的初成階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或許我們當時會恨,可是多年後,當我們思想成熟時,我們便會由衷的發自肺腑的感謝他們。
    感謝他們讓我們強大,感謝他們讓我們品嚐到了失敗的滋味,讓我們可以自如的應對日後無數次更加困難的挫折。
    與黃亞然而言,夏晨曦正是他的小小挫折。
    他時常矛盾,對她的視而不見隱隱懷有不甘心的情緒,卻又在遠遠看著她的笑容的時候對她頻頻心生好感,他總會問自己,是因為喜歡她的外表還是因為得不到手所以才念念不忘?最終都沒有答案。
    情竇初開的少年們,又會有誰懂得感情的複雜?
    他們都活在大人們口中的早戀詞彙中,心裏別扭而委屈。偶爾同學之間曖昧的取笑,誰和誰偷偷牽了手,誰和誰偷偷並肩放學,都會讓他們覺得難堪。
    晦澀隱蔽的小情感,就是在這不安的情緒中慢慢滋長開來。
    黃媽媽見兒子不說話,緩了語氣,好言相勸,“然然,不是媽媽說你,你現在是學生,就應該好好學習,別的什麼都不用想。”
    黃亞然抬頭,再一次強調道,“媽,我說了,隻是想交個朋友,我沒有別的意思。”
    “你這孩子,怎麼不聽我話呢,你看他們兄妹兩個人對你的態度,明顯不想和你多有來往,幹嘛非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媽,你說什麼呢,幹嘛說的這麼難聽,我自己有分寸。”
    “漂亮的小女孩誰都喜歡,但是我告訴你,他們家肯定不是好惹的,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家庭,”她停了幾秒,繼續勸導,
    “我看到他們家有司機和保姆,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咱不去惹安安穩穩的學習不好嗎?”
    “而且,你也知道我和你爸。。我們不在一起了,你更要好好爭氣阿孩子。。”
    黃亞然聽聞至此,終於忍不住了,心裏憋著氣,聲音隨之大了幾分。“媽,你別說了。”
    “媽媽也是為你好,”年輕的母親滿臉的憔悴。
    “為我好,什麼都是為我好,那幹嘛還離婚?從小到大,你說什麼我不聽?我讓你們別離你們離了,好,我好好學習我讓你省心,我隻不過交個朋友而已,這樣都不行嗎?”
    他狠狠盯著眼前的女人,帶著怒氣,帶著委屈。
    父母的離異,就像一根刺,牢牢紮在心底,每次不小心的觸碰,都會讓他痛的鑽心。
    也正因為家裏的變故,讓他覺得自己失去了很多,所以很小便有了強占的習慣,喜歡的都會拚命爭取。
    黃媽媽性格溫弱,再加上心裏愧疚,大人之間的糾葛讓自己的孩子留有陰影,一直覺得愧對孩子,所以一時間也難勸說。隻得回了病房,照顧生病的小兒子。
    病房內,晨曦已經睡著,夏晨天坐在她身邊,溫習書本。
    “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黃亞然看著少年,淡淡開口。
    夏晨天挑了挑眼睛,站起身,不急不慢的幫晨曦掖了被角,走出門。
    已經是十一點鍾,逼近子夜的時間,醫院裏一片安詳,消毒水的味道夾雜著隱約而聞的打呼聲,飄散在空氣中。
    夏晨天和黃亞然對立而戰,沒有人先開口。
    氣氛詭異。
    過了一刻,黃亞然正了正身,打破了寧靜。
    “我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見,我隻是告訴你,小曦這個朋友,我交定了。”無比認真,透著強烈的聲調。
    夏晨天並未正麵做出回應,隻是冷笑著斜著一雙好看的眼睛反問,“小曦?誰允許你這樣稱呼了?”
    “別跟我說些有的沒的,我知道你看我一直不順眼。”
    “我隻是警告你,你沒有這麼喊她的權利。”
    “那好,那我也順便告訴你,交什麼朋友也是我的權利。”黃亞然不依不撓。
    “是嗎?那麼你有沒有問過對方願不願意?”
    “不需要,總有一天她會同意。”
    夏晨天輕蔑的看著他,不假思索的決絕,“不可能。”
    黃亞然被他譏笑的表情激怒,硬了態度。“你憑什麼下定論?”
    少年輕輕的,帶著不可違抗的情緒,“憑我是她哥哥,憑我和她相處了六年對她的了解,憑你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
    輕輕淺淺的一句話,卻重重敲打在黃亞然的心尖。他盡無力還口,因為夏晨天說的都是不爭的事實。
    夏晨天微微昂著頭,本就高過黃亞然半個頭的身高,此刻看起來更加讓對方覺得壓抑。
    “哥哥又怎麼了?你未免管的太寬了。”黃亞然並不是省油的燈,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再說了,到底是不是哥哥誰知道?你和夏晨曦哪裏有一點相像的地方?你爸爸是外國人,你怎麼完全長得不像你爸?以前還在高德學校的時候同學私下都在議論你們是不是親兄妹,不止我這麼說吧?三人成虎,你懂不懂。”
    “如果你不是她哥哥,你認為她會聽你話?就你這個陰陽怪氣的脾氣,她會願意和你呆在一起?對她而言我什麼都不是,我看,沒有了哥哥這個頭銜,你對她來說更什麼都不是吧?我。。”
    話還掛在嘴邊沒說完,黃亞然就被突如其來的重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少年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你再說一遍。”手骨已是青筋暴露,可是聲音卻是異常的冷峻。
    黃亞然怒吼,“怎麼?我說對了?你們根本不是兄妹是不是?”
    又是一記重拳,黃亞然的鼻血,濺紅了校服衣領。他抹了一把,反過來還手。
    兩個少年扭打在一起,發泄著心中不滿。
    醫院的保安聞聲而來,強行拉開了他們。
    夏晨天掙脫了保安大叔,站的筆直,“不管你怎麼說,不管以後怎麼樣,她都是我的,誰也別想從我這把她奪走,誰也辦不到。”冰冷徹骨的聲音,混在寒風中,虛無縹緲。
    黃亞然錯愕的看著他,滿目震驚,“你瘋了?”
    回答他的卻是少年不容侵犯的背影。
    黃亞然並不懂,他以為夏晨天隻是強占著屬於自己的東西,就像對待一個玩具,不肯讓給別人。
    其實,事與願違,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在以後的歲月,他已成年,回憶起今天夏晨天的話,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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