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是我一周中難得沒課的時段，而且今天的天氣又是尤其的好，於是我約了蘇白出去。
    蘇白說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想吃甜食，我本以為是去滿記甜品什麼的，結果她居然要去吃DQ冰激淩。我這人這麼怕冷，從沒在這種季節吃過冰激淩，但是既然她說她心情不好，那我就遷就一下，舍命陪君子咯。
    DQ冰激淩的奶油打得比較稠，店員在做完之後總會把湯匙插進去，然後把整個杯子倒過來，冰激淩是半點不會掉出來的。當然這不是重點，對於吃貨來說，當然好吃才是重點啦。
    拿到冰激淩後，我們就坐在店裏一人一杯吃了起來。
    “對了，你說你心情不好，怎麼啦？”
    “唉……前天，我老板有一台肺癌的手術，我去當住手。手術過程中切下一塊癌組織，我就拿去病理科做活檢，然後再把報告單送回手術室。那個病人的檢查結果是非小細胞癌，當時老板做著手術呢，懶得看，就讓我念給他聽，於是我就念啦，然後問題就來了——明明是非小細胞癌，老板給聽成了肺小細胞癌。這小細胞癌的主要治療方式是化療，剛好這病人的腫瘤長的位置也不大好，老板怕損傷了大血管，就沒給切幹淨，想著反正之後要化療的嘛。於是就悲催了。”
    蘇白一口氣說完一串，舀了一大勺冰激淩放進嘴裏。
    “那怎麼辦？再做一個手術切幹淨？”
    “哪兒能啊！病人都七十多歲了，短時間內做兩次手術太勉強了。”
    “……”
    “家屬都在那兒不算完啊，我老板和我也隻能賠禮道歉。當時保安都來了呢，就怕我們被砍了。”
    “感覺好危險啊。”
    “可不是！這當醫生就是件出力不討好的事兒，給人看好了病，那叫理所應當，萬一失誤了，就要承擔所有責任。而且工資還低，待遇也不好，我真是不想幹了。”
    聽了蘇白的這番吐槽，我覺得好有道理。醫生累點就算了，還得提心吊膽的生怕遇上醫鬧，而且收入也低，一台先天性心髒病的手術就三千元左右，這勞動力跟免費似的。唉，還是趁早棄醫的好。
    雖是這麼想，但是下周有藥理考試，我明天早上一定要起個大早去圖書館學霸一番（偽的）。
    雖是如此下定了決心，但是我第二天果然還是沒能起得來，鬧鈴響了我都沒聽見。我醒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還是被陳也的一通電話吵醒的，我的手機鈴聲是一個叫德國戰車的樂隊的歌，比較具有喚醒作用。
    “現在過來森淼吧，我請客。”
    嘿，這小子說話真不客氣，不是該先問問我現在有沒有空呀，來森淼喝個咖啡怎麼樣啊，如此這般寒暄一下。不過既然是他請客，我又何樂而不為呢，正好我對那裏的芝士蛋糕覬覦已久，趁這次讓他請我一頓早飯。
    “OK，等我半小時。”
    於是我迅速起身，刷牙洗臉，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門了，結果二十分鍾就到了——食物的魅力是無窮的。
    像我這種女漢子速度快也沒什麼奇怪的，洗臉不用洗麵奶，不化妝，還不挑衣服，能不快嗎！（我真的不是覺得自豪啊）
    到了森淼，陳也似乎已經等了一陣子了，我去的時候他正在看波德萊爾的《惡之花》——店裏的書。
    見我來了，他放下書，和我一起去點單。
    “老板，我的咖啡少加奶不加糖。”點完後陳也又補了一句。永遠不能理解他的口味。
    “我的要多加奶多加糖。”
    明明是這樣比較好喝嘛。
    咖啡和芝士蛋糕上了之後，我開始愉悅地吃了起來。陳也不等我問，開始說了起來。
    “《搜神記》裏記載了一種叫做蒙雙氏的妖怪，那個故事是這樣的，從前高陽氏的時候，一對兄妹相戀並成了夫妻，顓頊帝把他們流放到崆峒山裏的荒野上，兩人互相抱著死了。神鳥用不死之草覆蓋他們，七年之後，男女兩人連成一體，又活過來了，成了連體妖怪——兩個頭，四隻手，四隻腳，這就是蒙雙氏。”
    天哪，他該不會是知道了卓燁城和卓燁夕的事了吧。我不動聲色，接著聽。
    “其實，卓燁城也喜歡上了自己的妹妹。”
    “哦。”
    不對，我太淡定了，我應該裝一下吧。
    “不會吧！！！”
    誒，裝得有點假。
    “不應裝了，我知道你知道了。八五都跟我說了。”
    “……”
    “其實我也是早有懷疑的，隻是沒有確認。沒想到你居然早就知道了，還能裝得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女人心海底針啊。”
    “喂喂，這有關係嗎？”
    “其實這次叫你出來，主要想說的不是這個。”
    “？”
    “八五失蹤了。”
    “天！他拖著那副病怏怏的身子你居然讓他跑了！”
    “我又沒辦法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他。他家裏人已經知道他在這座城市了，好像是火車票漏了陷，他們還給我打了電話。我雖然說不知道，但是燁城估計還是覺得不穩吧。”
    “所以他就跑啦。”
    “……他右邊的脖子上長了一張臉……是叫人麵瘡嗎？我也不清楚，反正一開始是二維的，漸漸變得立體起來，而且栩栩如生的，我都能認出那是卓燁夕的臉……”
    陳也喝了一口咖啡。
    “所以他才跟我坦白了他們兄妹間的戀情，卓燁夕懷的孩子也是他的。”
    “……”
    “你一早就猜到了吧。其實我也有想過，隻不過一直沒敢往那方麵想。你之前也說過燁城的身體很奇怪吧，我覺得，他一定是要變成蒙雙氏了……”
    “不可能。”我打斷了他，“你看到的一定是幻覺。什麼右邊的脖子上長了一張臉，純粹無稽之談。”
    “真的！鼻子、眼睛、嘴巴，就跟人的臉一樣，連牙齒都有。估計不久之後眼睛都能睜開了，說不定連話都會說……總之，我們連個人都看見了，不可能是幻覺！”
    “住在一起的兩個人產生一樣的幻覺也是有可能的。”
    “蘇墨！你這人太不夠意思了，你之前說看到羽衣人，我信你。你說夢見頭掉下來，後來又用那段時間太累了這種破理由來敷衍我，我也沒有深究。現在輪到我頭上，為什麼你就不能信我呢？！”
    陳也啊，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你相信啊。
    當然這種話是不能說出口的。正因為相信他我才這個樣子，我不想他也被牽扯進這個詭異的世界。人都有逆反心理，所以我不能明著跟他說讓他離卓燁城遠一點，否則他必定會深究到底，最後深陷其中。
    “我……”
    我詞窮了。
    “算了。”這麼說著，陳也起身離開。
    老板意味深長地朝我們看了一眼，不會是聽見了什麼吧。
    走了沒兩步，陳也又轉身回來，端起他的那杯咖啡一飲而盡，然後離開。（陳也：就算再生氣也不能浪費了咖啡，那可是錢啊~）
    喲，這小子跟我慪氣呢，果然是個受。
    陳也出了門，我透過窗子看見，他的臉皺成一團，還咋著嘴——八成是被咖啡給苦的。哈哈，我不厚道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