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樣，我還是在這個典雅高貴有氣質的餐廳裏忍了下來，竭盡全力微笑著教他怎麼使用刀叉，然後又應該用怎樣的動作把食物放進嘴裏才看起來像個上流社會的人。
    像鬼域這樣有著異色雙瞳的美男子，如果穿上西服，步履優雅，談吐不凡，一定會有成千上萬個女孩子姑娘女人大媽婆婆都拜倒在他的皮鞋跟下。
    不過鬼域學起東西來實在是太慢了，給他示範了百兒八十遍，他才學會怎麼正確握住刀和叉。
    為了防止我被他氣死吃不到牛排，我就先幫他把他的那份切割成適合咀嚼的小塊，讓他用叉子叉起來放在嘴裏。
    “怎麼樣？”我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皺起來的眉頭。
    “還不錯。”
    看他能自己完成剩下的就餐任務了，我也開始享受我的美食。
    唉！在西餐廳裏，到處都可以看得見男士們為女士優雅地切開牛排，為什麼我要給別人切，不是別人給我切？蒼天啊，不公平啊！在我內心的呼喊聲中，我還是一塊接一塊地逐步消滅我眼前早就沒有了反抗之力的敵人，等待被切割的牛排。
    “鬼域，你怎麼不吃了？不合胃口嗎？”
    我看見鬼域的叉一直停在第二塊上麵，我都消滅了三分之一了，他還是沒能把它放進嘴裏。
    “沒有，這個東西很好吃。”他撅了撅嘴說。
    “你有什麼心事嗎？”我也放下手裏忙碌的作戰工具。
    “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我也想……”他的眼睛四處偏轉，最後看向了我。
    我被他那種說不出感受來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他應該是想讓我來給他過一個生日吧。
    “那你告訴我你的生日，我來幫你舉辦一個生日派對，我陪你過生日。”
    我的這番話非但沒引起他的興趣，反而讓他更加鬱悶。
    不對啊，一般小說裏寫的電視劇裏演的，這個時候男主角早就應該感動地稀裏嘩啦哭了。
    難道因為，他不是人所以才會出現這樣與眾不同的結果？
    “我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多少……”
    “那我怎麼給你過？”鬼域無助的表情讓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那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好了。到那天，我們兩個一起過生日吧。”
    “嗯！”他笑得很開心，我都懷疑剛剛他所有讓我心軟的表情是不是裝出來的。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跟你去參加生日晚宴了？我也好想去看看人類的生活。”
    “我不打算去什麼生日宴，也不打算接受他們好心的施舍。”我正了正身子，雖然他們教給我很多東西。比如現在的動作，各種場合下的禮貌用語等等。
    “你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做嗎？而且，如果你不去的話，他們也一定有很多辦法讓你去。如果他們綁架了小維，你是去還是不去呢？”鬼域看著我一針見血地說。
    “怎麼可能？”我幹笑了兩聲。
    “你別忘了，九百多歲的我雖然還很年輕，但是在天上的地位可不小。有一些事情我是可以預知的，我也有能力改變一些事情的運行軌跡，可是我卻不能全都告訴你。不過我勸你，聽他們的話，也許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他眼睛裏麵的光澤閃爍不定，我的心也在一片汪洋中沉浮不定。
    “那我……”我看著鬼域把肉叉起來放到嘴裏咀嚼，這種氣定神閑在我看來特別紮眼。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他垂下眼簾，臉上的黑暗在燈光的映襯下錯落有致。
    我和他默默地吃完剩下的食物。
    我擦擦嘴，抬起頭來對他說：“我想把小維請到新別墅去住，一來是因為他沒有固定的居住場所，你也知道他的工作很艱苦。再一個是我想盡我全力去保護他，我不想讓他也牽扯進來。”
    鬼域沉默了很久，然後起身離開，在經過我身旁時，他說：“你接他過來住，就已經把他牽扯進來了。”
    說完後，餐廳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我轉過頭，看著他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中。
    “買單。”
    我有氣無力地把江媽媽在分道揚鑣前塞給我的銀行卡舉起來，我的腦袋裏已經亂套了。
    “您是江楠桉小姐對吧？您可以不用付錢，隻要簽個字就可以了。”
    我差點把我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她怎麼知道我是江楠桉？我是江楠桉為什麼就不用付錢？為什麼我從異時空中回來後世界，就顛倒過來了？或者說，我在做夢？
    “為什麼？”我問那個把單子拿給我的服務員，對著簽字欄一行發呆。
    “總部發出了指令，隻要是江小姐，不管金額多少隻要簽個字就可以了。”把簽字單遞給我的年輕服務員的腰一直保持著三十度，我隻是看就覺得累。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江小姐？”難道我的人生就這樣從魔幻筆調一下子變成了豪門風雲？
    “總部給每個分店都發了江小姐的照片，要求每個員工都認識你。你本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她臉上的笑太美好了，美好得我都想往她臉上吐口水！
    “嗬嗬。不要叫我小姐，我受不起。”我幹笑兩聲，簽了字之後馬上離開了這裏。
    一陣好聽的風鈴聲後，我還是聽見了她甜到發膩的嗓音：“江小姐，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再也不會來了！就算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家西餐廳，下次讓鬼域幫我易容一下再來！
    說到鬼域……
    在我提到邀請小維到別墅跟我們一起住時，他的表現，好像很不開心啊……為什麼？不可以嗎？
    我在車水馬龍的柏油路上漫無目的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淚河大橋上。沒錯，我俯視的這條貫穿這座城市的河流，就是淚河。
    河麵倒映著高樓大廈上色彩斑斕的霓虹燈，很美麗。
    同樣，它也有一個很美麗的傳說。
    傳說有一個住在一顆藍色星星上的仙女孤獨一人，很寂寞，於是每天在藍色星星上看人類的世界。有一天，她看見一個俊俏的少年在一片長滿野花的草地上彈奏吉他。
    多美妙的樂曲啊。她想。
    每天晚上，少年都會在這裏演奏，仙女也都會靜靜地聆聽。她發現她愛上了他。後來，仙女變成人類並跟他相愛，再後來，少年卻離開了她，不知道去了哪裏。仙女便一直在她初次見他的地方哭泣，流下的眼淚彙集成了這一條河，彙集成了這條淚河。
    我歎了一口氣，我不喜歡這個被悲傷浸泡過的故事。我期望它還沒有完結。
    我期望仙女回到她的藍色星星後，那個少年也回到這兒來找她，卻再也沒有見過她。於是，他也在他們初次相識的地方，一邊流淚一邊彈吉他。
    這樣的結局雖然很悲傷，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可這樣的結局又蘊藏著含蓄的可能。因為他們彼此還愛著。
    矮油！我搖搖腦袋，幹嘛想那麼悲傷的故事？
    想一想我就要有一棟無敵大別墅還能邀請小維過來一起住，隻不過這些驚喜之間好像都少了一條串聯起來的繩索……
    也不知道白龍現在怎麼樣，可能遇到了荻野千尋，或者對著他的夜明珠在陰暗的角落裏發呆，如果他不記得我，就不會討厭我吧……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當初的契約書是藍的，我總覺得有問題……
    腦袋裏一團亂啊，還是想一想那個單純悲傷的故事吧……
    “小蘇？你怎麼還不回家？”我看見小維推著他的自行車朝我走過來。
    我聽到小維的聲音竟安下心來，他也走過來把胳膊放在大橋的護欄上，跟我一起看淚河上一艘行駛地極慢極慢的貨船。
    “你不也沒回家？”我朝他歪歪頭，笑著說。
    “我剛剛下班，哪裏像你一樣不用工作就可以衣食無憂啊，大小姐？”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又給我摘掉頭繩，“你散著頭發最好看。”
    “小維，你會不會討厭我？”我低下頭，這樣也好，散亂的頭發可以擋住我掉落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