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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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不眠之夜同樣坐立不安的還有一人,那便是蕭君湛。
夜翛被襲擊的消息傳來時,他才剛回到將軍府不久。他早察覺到今日公羊家可能會有所行動,卻沒想到事故發生如此之快。公羊家果然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就如同伺機而動的野獸,隻要獵物有片刻放鬆,就會露出可怕的獠牙,全力撲殺過來。瞧,今晚這時機就是再好不過。
和很多被棒打鴛鴦的故事一樣,夜翛和柳如絮,一個風流倜儻,足智多謀,一個眉目如畫,文采卓絕。本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卻終不得結秦晉之好,訂白首之約。始作俑者便是公羊采萍。一道聖旨,一頂花轎,柳如絮成了皇帝的妃子,而他,卻是皇上第六子,她名義上的——兒子。夜翛的心情可想而知,表麵上笑得平靜似水,宴席上卻是一杯又一杯,來者不拒。礙於明麵上的對立位置,蕭君湛無法上前勸說,隻得看著他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走出宮門,暗自憂心。沒待多久,便也跟著出了皇宮,卻突然收到夜翛被襲的消息,平日裏他身邊雖無侍衛,但蕭君湛知道,一直有暗衛跟隨。卻不想,這次他竟甩脫了自己的暗衛,全然不顧自身安危,這才讓人有機可趁。夜翛這次的衝動舉動,是蕭君湛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幸而,不久尹鈺淮就帶來另一個消息,夜翛被人所救,無礙。蕭君湛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
雖然很想親眼去看望夜翛,但他也知道現在特殊時刻,不能輕舉妄動,所以也就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在將軍府等候消息。
這一日,晴空萬裏,暖風微醺,正是讀書好時節。
當初聖上將他調回京城的時候,便將禁軍的統帥一職交了給他,同時特許他休息一月之後走馬上任。現在期限未到,蕭君湛便也樂得逍遙自在。前幾日在京城四處逛了逛,後來夜翛出事,他也就幹脆待在家中靜等消息,無所事事的,便開始翻閱各類兵法雜文。正看到入神之處,便聽見下人來報,說是有位十七八歲的小公子來找他。既不報姓名,也不說來意,就一個勁地在將軍府門口徘徊,下人納罕至極,才主動走上去問了一番。小公子方支支吾吾地說道,自己是蕭公子舊識,多日不見,得知公子回京,特來拜訪。蕭君湛倒也是好奇了,按理說,自己常年待在西北大軍之中,在京城並無什麼深交的年輕士族子弟,更別提十七八歲的小公子了。這可真是奇了!待行至門口,才發現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來人不是淩夜還能是誰?!
“淩夜!”蕭君湛喊道,“逐邊城一別,已有三月,近來可好?”邊說邊一把抱住淩夜。
“托蕭大哥的福,一切都好。”淩夜展開笑容,隨後小聲說道,“就是想念蕭大哥了。”聲音輕得幾不可聞。蕭君湛聽了卻是笑了,他從小習武,耳力過人,她雖說得輕,卻還是一字不差地被聽了去。於是便寵溺地摸摸他的頭,說道:“還是像粘人的小孩子一樣。我剛剛還道是誰呢,這麼神神秘秘的,早該想到是你的。你以前就說過你是京城人士,我竟是給忘了。快進來,大哥好些日子沒見你,也是想得緊呢。”說著,便把淩夜迎了進去。
“大哥,也有想我嗎?”淩夜有些扭捏地說道,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蕭君湛卻是沒能聽出來,依舊朗聲說道:“那是自然了,小淩子做的飯如此美味,大哥到現在都還覺得回味無窮呢。”
“啊,原來你隻是想念我做的飯啊。”淩夜垮下臉,小聲嘟囔,心裏有說不出的失落。
“嗬。”蕭君湛輕笑,“嘴巴翹得都可以掛酒壺了。逗你呢,大哥是想念你做的飯,但是更想念做飯的人啊!”說完還好兄弟似的摟了摟淩夜的肩膀。
“這樣啊。”淩夜低下頭去,臉上是淡淡的紅暈。
二人許久不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講,一邊逛著聊著,又順道參觀了蕭府大宅,不知不覺間,竟是日近黃昏。淩夜依依不舍向蕭君湛告別,再三推辭了他要送他的好意,小跑著出了將軍府。等走得有些遠了,才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仿佛還能看到蕭君湛站在那裏揮手告別的模樣。
轉過身,才感覺自己好像臉頰發燙。害羞似的用手捂住臉,淩夜又傻傻地笑了起來,跟著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蕭君湛,蕭君湛……”她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抬頭望了望布滿晚霞的天空。恰有一群歸鳥飛過,發出“吱吱吱”的聲音。他的心似乎也跟著,飛過千山萬水,飛到開滿白灼花的逐邊城。
每年的十一、二月是逐邊城最美的時候,潔白的雪花洋洋灑灑,將它裝點成一座冰雪之城。更有漫山遍野開得熱烈至極的白灼花,妖嬈地綻放出大團大團的白色花瓣,似是要與雪花一比高低,遠遠望去,真不知是花還是雪,故而,逐邊城又被稱為白雪之城。淩夜便是在這樣的季節來到這座城池,隻為一睹白灼花怒放之景。然而,陶醉在美景之中的他渾然忘記了他從小不認路的問題,導致最後迷失在茫茫山林之中。眼見天色漸暗,不由得心慌起來。又聽得雪狼“嗷嗷”嚎叫,驚嚇中,慌不擇路,也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腳,滾入矮樹叢中,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的時候,竟是在溫暖的房間之中,聽得有人道:“公子醒了?可有哪裏覺得不舒服?”然後,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英俊的臉龐。僅此一眼,便是終生難忘。後來,他因著腳傷,便借宿在蕭府,這一住,就住了將近四個月。淩夜也就和蕭君湛一家人慢慢熟悉起來。
再次回想起往昔的場景,淩夜不得不感慨命運之奇妙,仿佛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兩個陌生人,從相識到相熟,隻要中間有一個環節發生偏差,結局就會截然不同。然而,他們終是遇上了。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隻恰好在這最美好的歲月。這便是他迄今為止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最是圓滿不過,最是歡喜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