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物語:鮮血滴於玫瑰永不凋零的愛,皎皎冰辰,披上子夜祈色的沉默  (354)詩琴一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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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伊奧科斯就吩咐過,今晚所有人不得入宮,看那些仆人的戰栗,一代明主的冠冕必定伴隨而來的殘苛簡直不言自喻。
    說來也怪,明明已經是七月了,即使在最熱的入伏期,這辛格威爾也能冷如數九。
    莘寧披著一襲滑錦,立在欄舷四合,望眼這穿深雲海,歸眥蟒九,整個世界都儼然如冰鏡一麵,映出屢見不鮮的爾虞我詐,映出不流血的絕望,映出整個世界的悲涼。
    莘寧不得不讓身子動起來,隻有這樣,才微感有些暖意,一切才不是死物。
    隻是這深宮九脈,三院五閣,又豈是簡簡單單就能熟記的?意識到自己迷路時,莘寧停下腳步,眼前天地純藍,星光更流,仿佛季走潮差,使變奏忙迭不已。月華本是無色無味的普照而已,此時卻如寒澗的小溪浸透涼薄的寂寞,直把人傷一樣,睜不開的眼簾透過那亮的無法形容的星光,迷失在陣陣鈴聲,腦海裏閃現仿佛落了九日的孤雪白江,自己就仿佛是那癡心一片的釣人……
    恍然之際,莘寧好奇的走上陌生的台階,眼前是荒涼已久的祭壇,應景自嘲,自己倒還真像了那個爛柯的歸人,掂塵一笑便浮塵走載……
    仲夏的炎熱困擾在偌大的王宮,從青山綠水間隱隱滲出的寒氣瞬固在千年的圖騰,就攀岩似的立在幾人合抱不來的大理石柱上,張開血盆大口的形象令人不寒而栗,恍然視去,如有千根青絲般細韌的流暢,構成了眼前柱上獅子的形狀。
    莘寧心裏一歎,腦海裏接著就浮現了那段簡短的曆史——諸神之亂,赫克托爾會十二議於獅門……
    零星的夜明珠在子夜裏連成十二星像,閃耀成獅子的脊骨,使金絲所纖為的毛發睥睨威儀,仿佛所視萬物,都盡收決眥一閃,百年塗炭,亦隻等莊嚴的鍾聲在獅門上空重重敲響大地沉寂……
    果然這就是,目睹希臘的誕生與一次次浴火,一次次為自由高歌的獅門奇跡,相傳當天空進入七月,鑲嵌在獅背的夜明珠閃耀就將星同輝,徹夜不眠,徹月如晝。
    循著圖騰向上看去,獅門不枉是雅典的奇跡,是世界的聖域,難怪曾有人感歎東有龍台鳳闕,西有獅門鍾樓,與東方人信仰的黑龍神一樣,金毛獅是另一個文明的信仰,另一種天地交感的歸宿。
    “真想不到,你能摸到這裏來。”一個出眾有韻的男音緩緩流入耳畔,莘寧猛的回過頭,一見是伊奧科斯,也就鬆了口氣。
    “是啊,迷路了,這王宮大的簡直像一座城。”莘寧手忙腳亂的解釋道。
    “哦,那,喜歡嗎?”伊奧科斯麵帶期色探問道。
    莘寧隻是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喜歡,莘寧,我為你設計的宮殿,比這獅門還要大,我要用伊奧科斯的寶藏,堆滿一座更大的城市。”伊奧科斯變本加厲的說道,一冠十二顆鑽的王冠在星光下流層清逸,且每顆鑽均在五克拉以上。
    “那會比這更寂寞,比這更冷,伴隨著獅門的已經是永恒的黑夜了,你想讓什麼在將來伴隨伊奧科斯?”
    “莘寧。”伊奧科斯附耳過去,“沒有爾虞我詐的世界,有我們兩個就夠了。”他笑的很唐突,很天真很決絕,也很可悲。
    可是真的夠了嗎?
    沒有人知道,又一位帝王的誕生,將又要葬送多少女子……
    莘寧無奈的點點頭,如果夠了那不是男人,知道他不可信就好。
    伊奧科斯像的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一樣,微醺臉頰,淡淡紅暈,有意無意的一瞥,祭壇上,先人留下的那把搬不動的詩琴,依然立在那裏,永遠固定在深愛的夢裏,那裏深愛的女子的手裏。詩琴這種東西,不帶著感情去彈,是永遠彈不出聲音的。
    “沒想到,無情的放逐者終是沒讓它移開半步,莘寧,過去的獅門是堆滿黃金的倉庫,爺爺占領了雅典後,放逐者燒毀了這裏,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隻有獅門的鍾,獅門的琴,它們不是人造的,所以不會……莘寧,我想去彈彈它……”伊奧科斯伸了伸脖子,仿佛是受到了某種前途的召喚,竟徑直向那輪詩琴走去,無瑕藍弦,如凝了化不開的夜色,流線的琴柄如天鵝的長柄蜿蜒曲曲,被純白無色的冷月照了一層凍結的霜……
    “你也是第一次來嗎?”莘寧站在台下,永夜一樣,幾乎就成了看客。
    “嗯。”伊奧科斯點頭如微風,眼睫清晰的輪廓幽深迷情,裹挾著一份神秘的紫,亦帶有幹練的藍,挾的是世間給的冷漠自私,帶的是時間給的遊刃有餘。
    然後,就是陣陣琴聲……
    如小溪入泉,如風鈴拂風,如季風過海,如飛禽伏藏,聲聲高遝,不落絲纖,勾若臨陣,挑若出舍,揚若買醉,拂若東洶,極浩瀚展鴻鵠,聲落不含一絲婀娜,卻讓人憑空來了精神。
    從來不知弦絲還可以這般……自小司空見慣了金陵才子佳人,會彈一手好琵琶沏一手好茶的男人簡直就是菜市上的白菜,她從不稀罕,隻是今日的確聞到了在金陵未曾有過的音色。
    原來琴聲,也並非都要作的那樣四座淚縱橫,哭的要死要活,作的悱惻纏綿,桃源人家……也可以要風要雨,強悍自信,抒發胸中的苦悶,將激情寫於淋漓,如蟬鳴鶯啼,聽的不是一般的聲音,而是常年積蓄的氣力。
    摸了摸被夜晚打濕了的頭發,莘寧走上獅門,到伊奧科斯身邊,坐在地上,為他擦拭臉上的汗珠。
    原本是幽夜琴聲的細膩,本應是品一絲無果的淒寒,尋一絲傾訴的道理。卻曾想聽來是如此精神振奮,想來果然是東方寫意西方寫形,西方人彈琴彈的不就是形麼?哪裏有那麼多強說愁,哪裏有那麼多慘將別,隻需強抒心中的意義,然後急弦驚絕,一氣嗬成。如此,便也見了功夫。
    “莘寧。”彈完琴後,曾想伊奧科斯竟累的連話都喘不勻了,也是,這百年的老琴哪裏是那麼簡單操控的,控製它需要更多的精力啊,所以,那琴聲才會如此驚愕,如此不羈……原來是將所有的力道都付諸在了無形的天籟……
    “告訴我,好不好聽?”伊奧科斯捏住她擦的毛巾。
    “用心彈的,怎麼能不好聽?”莘寧笑著告訴他。
    “那麼,現在還在顧慮什麼,為何不做我的王妃?”伊奧科斯強喘著氣快嘴道。
    “當然可以,隻是,為了我,波斯是一定要打的麼?”莘寧問道。
    “為了留住你,為了讓更多的東方人來到這裏,為了能讓你看到故人,喜歡上雅典,打下一個波斯,又算的上什麼?”
    “可我不希望……”莘寧剛想說,就被伊奧科斯用毛巾堵住了。
    “我也不希望,可見這就是愧,隻是無奈有愧,我也曾想象你我無牽無掛,無依無束,想象我們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可以有一點願望,可以問心無愧,也許隻有在你身邊的時候,我才能有一點這樣的感覺。”伊奧科斯無奈的歎了口氣,“可是不行呢……”笑意還未須臾,就已失重似的倒在了莘寧的懷裏。
    “哈瑟?”莘寧想伸手去推他。
    “別吵,今晚我想,我可以擺脫掉夢裏的惡鬼,我想,我終於可以閉眼了,等醒來的時候,願鳥語花香……”
    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貪婪的睡姿,莘寧望著自己懷中的他,噗嗤笑出了聲,卻很快就自然的消失了。
    傳說一樣的王者伊奧科斯,可以輕易踏平特洛伊,困死利比亞,逼死尼米修斯的他,竟連一夜的睡眠都不曾擁有。
    可悲嗎?也罷不過是他自己選的這條路,那條懵懂少年時看來是花團錦簇的天路……卻一步步墜向地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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