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座盧清宵:不歸的永劫撕開時間的縫隙,青鳥的血羽奏響挽歌的旋律 (280)花水帝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60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庫倫草原,正紅旗大營可汗帳中,庫倫薩卡盤膝坐在羊皮軟墊上閉目沉思,巫師告訴他這樣能讓他得到天神的啟示。
在那日晚上,巫師準時來到帳中,開始他約定好的正式行軍前最後一場騙局,庫倫薩卡不好意思猜忌他什麼,因為在所有滿人眼裏這位神秘的連足跡都不見的巫師是半神一樣的存在,但他們都解釋不了,為何這位巫師總是在夜間出現,而他白天又去了哪裏。
草原上的星星總是清澈的像冰晶,羊蹄踏平的一圈營地上有篝火在烈烈燃燒,女人們在營帳前分享著食物並交流家裏的男人的戰功,男人們則在路上吃飯,他們按照女真的軍製帶上了三天份的牛肉幹,在營帳前辛苦的巡邏著,保護著營內一家老小的平安。
“庫倫的勇士們回來了麼?我尊敬的可汗。”巫師放下鍍金的工具箱,兩個奴才為他鋪上墊子,他裝出恭敬的樣子,當然庫倫單純的草原人都已經完全信任他了。
“按照大巫師您說的,我已經抽調五百人就位,等您一聲令下,我便發兵邯鄲。”庫倫薩卡再也穩重不下來了,一提到戰爭他就興奮的著急起來。
“可汗您大可放心,貧巫對您必將忠心耿耿,不過,那邯鄲遲早就是可汗的,又何必這樣心急?”巫師攤手道,撿著可汗願聽的說。
“小巫師,你有所不知,那邯鄲城,我等垂涎了二十多年了啊!二十多年,人生又有幾個二十年?當年邯鄲人背信棄義,坑害我族五千族男,國仇家恨怎能不報?”庫倫薩卡背著手走到氈布窗邊,取一點亮,又轉過頭來,有所頓悟般的說道:“哦,我知道您想要什麼了,相傳漳河之水養出來的女人,個頂個的叫個姿色,您想要她們,盡管說就是。”可汗顯得很豪爽,他傻傻的認為,男人隻想要一個女人,殊不知雪魁想要的隻是他的這股邪氣。
“那麼可汗,之前我托您關注的那個金眼女人,您是否了解到了什麼呢?”巫師問道。
“一個女子而已,漢人的男人都那個麽樣,你能指望一個女人掀起什麼風什麼浪嗎?我說小巫師呀,這邯鄲城裏的花花世界遲早是我們的囊中之物,到時候可別拘泥於身份啊,你我可是兄弟!”庫倫薩卡抿下一口茶,笑聲從嗓子眼裏竄出來好像悶雷一般。
“哦,隻是一個女人而已嗎?看來,很快就有好戲看了……”巫師笑歎到,他畢竟是遵循卡斯特的規矩的下人,保持中立,製造仇恨但不要引火燒身,固然,他無法介入任何一場戰爭,哪怕手段算盡,隻要一想起開戰的血腥散發出誘人的甜蜜滋味,對這些戰爭販子來說,就是最好的報酬了。
哼,這群滿人說起話來,那真是要多好聽就有多好聽,動不動的就稱兄道弟,不過,我又不是十一二歲的孩子,真當我會為你效忠麼?←雪魁出汗帳後,立刻換下奉承的奴才麵目,重新換上自己那副冷漠陰森充滿慧光的潛水臉,回到拒朽城,去操辦自己的事情,他聯係了鶴港的那些商業合作夥伴,提出要進購一批茶葉,從海上運抵遼東這邊的拒朽城港,很快,他就會拿著這堆茶葉去送給庫倫人,在歡呼聲與讚美聲中暗自計劃著好將這一切都拉下黑暗的全麵戰爭。
邯鄲城中,漳河波影泛泛白銀,河中含苞待放的荷花倒映著的是芙蕖葉的身姿,岸石上夾生的鳶尾與鐵柵欄後的牡丹,在夜色下都是一樣的溫柔。
“雪茗,你可知,這是朕第一次遊湖,之前,無數次站在天台望著觸手可得的波影,卻始終無法向夢踏出一步,原來,平常人家,竟是這樣的令人安逸,沒有枯燥的倫經政海,肩頭枕著如此柔軟的令人沉醉的東西,吹著漳河香甜的風,這讓朕,感覺好自由。”子杜仲躺在雪茗的膝頭,手中拿著白果和魚丸串燒,一身黃袍在空前絕後的月影下不食人間煙火般高貴傲慢,與凡人裸身彎腰的辛苦生活是格格不入的。
“在我們金陵,像這樣的河流還多的是呢,等這些都結束了,我們去金陵好不好呢?”雪茗問道。
“朕從來沒踏出過皇宮一步,除了上次,金陵是一個夢,一個太長太久遠的夢,而在到達夢的路上,還有這麼多的事等著朕來一一處理,你知道,國不能一日無君,就如天不能一日無陽。”子杜仲用指尖撥動著星辰的軌跡,眼神那樣平和自在,一切傲慢與過度的炙熱都已蕩然無存。
才十歲而已,為何說話能夠這樣老成呢?過早被權座所汙染的心靈,刺激出不屬於這個時候應該有的盛氣,但在那帝王的麵具之下,仿佛還有渴求垂憐與撫愛的神情一息尚存,也許,他也是想在這冰冷的磚牆外,想尋求一點煙火的溫柔吧,可是現在,無論我還是伊尹他們,都無法給你。
雪茗凝望著煙縈不散的水邊芳草,有些失神的捋過他額邊擦過香油的清發,含著一腔願望般開口說道:“呐,在俗世上,能否不用朕來自稱呢?這世上有太多不幸的事,無論欲望無法滿足的不幸,亦或是不被重用的不幸,每一種不幸,都無非是渴望尊嚴如渴望光那樣在渴望裏活著,而朕字,簡簡單單的字眼,卻包含著至高無上的魄力,這麼說來,這和剝奪了那些世上人的生命又有什麼區別?”
雪茗用棉花般的掌心挽過他春風般富含張力與輕盈的鼻息,在那時,又有些後悔自己之前所說的言辭,生在這帝王之家,誰不會擁有很多的無奈呢?出於無奈,卻無法擺脫禁錮的命運,隻能在一片珠光寶氣之間,手足無措於萬物將死之哀,靈魂最終也會和世界一同崩潰,本身,生命就如同四季的繁華般短暫,如果綁定在萬人矚目的最高的枝頭,過早的耗盡活力與精血,恐怕,隻會凋零的更早。
在那些親衛隊到來之前,子杜仲就悄悄的回了宮,在剛入城門的那一瞬,一切自由都被權利剝削的幹幹淨淨,對於他的靈魂而言,那大概是褪層皮一樣的殘忍滋味,命運輪盤上鋒利的指針,如晼晚般在他孤寂的皇座,仿佛冰雪覆蓋的一場孤夢,是過早脫離繈褓的無人擁抱的寒冷。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真的想改變他的命運,不願意看到一個十歲的孩子如此強作歡顏,也不願意看著無辜的他為這個根莖已朽爛的帝國再度慷慨赴死,昂首前去做無用的自殺式。
夜間,伊尹仍在文宗司整理手卷,數名文檢人員正在校對戰報與檄文的時間差並予以糾正,為修訂法典作史料的謄寫。
在那個時代,人們對禁書並不是特別看重,雪茗穿著黑色的一件普通官服很快就混進去了,她買通太監自己端著伊尹的夜宵進門去。
伊尹正在油燈下閱讀一卷手稿,他監督著那些進士們的培訓,真像一位嚴格的導師。
她來時,他無視便是默許,這些高等文人總是傲慢的不近人情,她將酒瓶放到桌上,倒在杯中,一股刀子般刺鼻的酒氣瞬間溢滿空氣。
六十五度的高粱酒!邯鄲人看書時最好的伴侶!這些文人在茶餘飯後總是少不了來一杯高粱酒,而且度數均在四十度之上,一聞到這氣味,雪茗就有些想念南國的酸梅湯和米酒了,至少那淡的像水!而這氣味光聞就足夠腦子清零了的。
當然,伊尹喝酒之前先要把卷宗全部整理好,才肯享用這上癮的檔次酒,喝完後就要就寢了。
雪茗放下杯子的時候,摘下太監的帽子,伊尹並沒有過多驚訝,看樣子,白天估計被那幫魔物鬧騰的不輕,以至於也像張舉金一樣對所有魔物都習以為常了。
“我可以看看這些原封麼?”雪茗指著書架上撰寫法典所借鑒的其中一本原典,伊尹將杯口抬高,閡眼默許道:“可以,但要輕一些。”
雪茗小心翼翼的抽出其中一本,那是好大的一卷用粗糙的杉木木漿製成的跟現代卡紙差不多硬度的一大本書籍,在書本的右上角畫有一到九根小棍代表數字,兩位數就用橫的直線累加,三位數就是再九根小棍……這大概是公元前的中國符號數字了。
“這本書,您都讀過了麼?”雪茗驚訝的問道,因為她對法律毫無興趣,就算惡補過這些金文,她對那些抽象般的原始文言也是一知半解,在這個時代,文人掌握的文字是一種密碼,跟俗世中的所有不識字的人看的讀的都不一樣,壟斷文化失衡在這個城市裏十分嚴重。
“嗯,了解一些,關於一些心得,總是校正的不來。”伊尹在書上指給雪茗看,雪茗迷迷糊糊的說道:“哇,好厲害!簡直就像背過了一樣呢!連頁數都記得清清楚楚!”
讓她驚訝的當然不止這些,伊尹甚至還可以將雪茗任意翻到的書頁上的精華部分熟練的背誦下來。
“果然不愧是鐵血丞相,整整一本誒!”雪茗歎道,伊尹小抿了一口酒,道:“你拿的那本隻是開篇,真正校正的其實是後麵這些原典,目前我們國家僅有的人力僅僅隻能翻譯到開篇的一點,這些用部落文字寫成的著作,好在我們已經將文字鎖定在龍頭、河姆渡、藍山三種文字之內,不出意外應該就是的了。”伊尹伸出手指著一本本天書一樣的原典雲裏霧裏的介紹道。
“真是希望日後我們兩國能夠好好交流一下典籍呢!”伊尹老當益壯,哪裏還有點八十多歲遲暮老人應有的頹唐?那六十五度的白酒不是一般人能喝的了的!以雪茗的文化程度,她隻能在這裏由衷佩服伊尹了。
“謝謝,以後一定會,不過呢,伊尹先生,以後,能不能請求您給皇上一些自由,皇上才十歲,這麼小的孩子就父母雙亡,真是可憐。”
伊尹淡定的喝了口白酒,歎道:“這孩子,他要是有一日肯靜下心來讀讀原典,也不枉先人的諄諄教誨啊!對了,您既然是貴國的象征,那麼,可否讓老臣賞光與您以期一辯高下呢?”
艾瑪!那是些什麼符號啊,我哪裏知道?怎麼辦?不接受的話肯定會失禮了啊喂!可接受了我能辯論什麼啊,這麼能喝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毒舌!哦喂!
雪茗的汗毛一下子立起來了,她感覺自己就像綿羊被老虎逼到了角落裏,就要現原形了!我不是什麼高貴的女皇啊!
“咳咳。”身後一個高大的影子蓋住了月光,幹咳幾聲,雪茗絕望的心好像看到了避風港,恩人啊!她飛撲過去,被首相一杆攔下,首相摘下帽子,解開皮大衣的外扣,說道:“今天巡視城防結束的晚了點,那些滿人總是舉棋不定,幾乎每天都在浪費我們的時間,與我們在幾百米之外僵持著,不肯發動進攻,每天到了晚上自動撤退,我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玩什麼花招!但目前我們除了拚死抗爭已別無他法!”首相走到伊尹的桌前,發現了那瓶白酒。
“有酒誒,也對,正好我渴了,明天還得巡視一天,到了這個時刻我們更不能放鬆才是,雪茗,你明天跟伊尹先生待在一起,城防上的事你不要管。”說完揚起脖子灌酒,秒速噴出。
“咳咳,這什麼東西,怎麼這麼辣?”首相捶著胸口,雪茗從身後給他捶背,伊尹接過酒杯,歎道:“上好的高粱釀而已。”語氣暗帶一絲諷刺。
首相的臨時辦公室也在這裏,雪茗按照伊尹的說法,認識的人好交流,正好兩個人談談日後管理權限上的分工什麼的,畢竟難得見上一麵。
裏屋,雪茗剛剛坐下,就看見首相的臉一下子紅了上來,六十五度,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他按住腦袋撐在辦公桌上,神色緊張,雪茗立即坐起:“喂,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給你拿水?”
水拿來之後,首相突然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力氣很大,真不愧是以前幹過特工這行的人。
他麵色微紅,精神恍惚,月光將鼻孔和嘴唇的棱角照的是格外的清俊動人,掙脫不開,他神色坦然,開口道:“乾?”
他的鼻息是那樣凜冽,瘋狂的嗅著她身上的氣息,“你身上……有乾的氣息。”他越抓越緊,完全不顧她的理智。
“我不是……乾?”雪茗突然想起了,名字並不陌生,魔族的嗅覺要高於人類,固然,他們會憑借嗅覺認出彼此,而乾,跟她身上的味道幾乎一致。
月光斑斕,他高大巍峨的身軀卻轟然倒塌,帶著呼吸間收放自如的凜冽,與道歉聲夾在在一起。
“乾……對不起……對不起……我……”首相滿頭的銀絲,像頂花帶刺的刺蝟般紮在她的脖頸,癢絲絲的炙熱著。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炙熱,如果這樣擁抱能讓我們回到初遇時那個無憂無慮的日子該有多好?斯庫裏,我明白,但我也不知道乾到底在哪裏,她是我靈魂的一部分,隻是一部分而已,如果,你今夜的悲傷與疲憊無人問津,那麼,再抱緊我一點也無妨!
“乖,抱緊我吧,我理解你,千年的孤獨與寒冷鑄成的軀殼,也渴望一個港灣,我並不是隻會給世界帶來死亡的帝王,如果可以,我也願意給你帶來幸福,我今夜,要做讓你安心占有的尤物!”她勇敢的承擔了昔日釀下的紅線亂牽之禍,畢竟,思念的痛,沒有人比她更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