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座盧清宵:不歸的永劫撕開時間的縫隙,青鳥的血羽奏響挽歌的旋律 (273)大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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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曜三年四月五日是一個風水嶺,在這一天的十二點過後,夏國正式與之前穩定繁榮的狀態從此揮手告別……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噩夢,無盡的征程與潰逃之路。
南潯,蕭柳書院,春開四月,早早攀上枝頭的桃朵繁華勝雪,落日的晚風悠然吹過,在一場獵獵盛放灼灼其華之後,在最美的時刻卻同急雨一般散落成一地粉紅色的心形花瓣。
李蕭和柳惠去了城市裏商議戰時書院資金縮水以及特殊時期疏散西南方計劃去了,幽嘉啟此時正在玩耍,突然看到了門口那個一襲黑色水獺皮雨衣的男子,撐著傘,不一會,就聽到了叫她的聲音。
櫟木柵欄被打開的瞬間,幽嘉啟飛快的撲到櫫獳的懷中,“爹爹!”櫫獳一把摟住了她,說道:“你的四個妹妹都已經上車了,我們也快點去吧。”
赤陵到武陵的途中,從車窗向外看去,一片油潤的鮮綠,牛毛的細雨鞭打著人們的臉,趁機而入的潮濕讓人發毛,寒氣已經減輕,氣溫開始回升。
從北方邊境撤離的婦孺及那些傷殘的士兵在長矛憲兵的吆喝下排成長長的隊伍,背著包袱埋頭於撤退的路上,像一陣黃沙席卷綠色的原野。
“我們知道不辭勞苦的公民們,為了國家的意誌,民族的尊嚴自願接受了這一切,安全疏散之後我們可以確保百分之六十的食物與水,並盡可能讓殘破的秩序重回正軌,在路上你們可以看到我們無畏的戰士穿過原野越過丘陵,請我們共同為他們祈福,他們承載著民族振興的希望……”憲兵拉著一輛牛車,牛車上載著廣播器,廣播器裏聲音傳的很遠。
“快走快走!照看好自家的孩子!保持秩序!紀律!留神自己的行禮,不要給隊伍製造混亂!”搖著紅旗的頭子站在車棚上大力揮舞著旗幟,向南方揮動,而另一邊,一麵黑旗則向北麵揮動。
“爹爹,我們為什麼要往北走?”幽嘉啟靠在櫫獳的身上,閉目休神,幽冥坐在另一邊將一件帶皮襖給她披上,窗玻璃上,雨水蒙上了一層陰翳,模糊看去竟像綠色的汪洋。
幽嘉啟用手擦去玻璃上的水漬,那輛紅木的華麗馬車,正在旁邊向相反的地方開去,幽嘉啟趕忙叫道:“科夢!”馬車忽然停下,那是李蕭夫婦倆的門麵馬車,幽冥認得。
從車後麵跑下來一位小女孩,長的也有幾分與幽嘉啟相似的相貌,她喊道:“嘉啟!”幽嘉啟看到後,不顧什麼便開門跳下車,拉上那個女孩的手,“李科夢,你父親同意轉移家業了嗎?”李科夢點點頭,“嗯,家父說我們全家都要去南方,回家鄉,你們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我們要去支援前線,小姑娘。”幽冥從車上下來,一把摟住嘉啟的脖子,她抽著煙,望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李蕭,說道:“令嬡真的很優秀,在戰爭結束之前,保護好她,另外,我的那四個孩子,你也幫忙照看一下好了,嘉啟是大孩子了,對不對?”幽冥拍了拍嘉啟的腦袋,又再度控製住她,說道:“她長大了,要學會在戰火中如何保全自己,但是和平,總歸教不來的,當年我父親把我放在離敵陣隻有五百米的城牆邊,然後是各種衝鋒陷陣,如今,她是幽家的孩子。”幽冥叼著煙管,兩顆在陰雨天氣閃著光的眼睛充滿尊嚴,“所以,她必須要用實際行動證明,幽家的子嗣沒有孬種!”
李蕭的夫人柳惠穿著高跟鞋磕磕碰碰的走下馬車,一把摟住李科夢,說道,“夫人,這點不妥吧,您的孩子還小,而且還是我的學生!我們要撤退到南疆去了,你們也不要勉強,總會有人會為這個國家獻身的!所以,跟我們一起調頭吧!”柳惠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車輪碾壓沙石的聲音之下了,那些憲兵的吆喝聲也從來不斷。
一個憲兵背著長槍走過來,一把拉開柳惠和幽冥,說道:“法律規定,公民無論是去那裏,都不得在戰爭期間做任何的逗留,不然的話……”憲兵沒有繼續說下去,大概是不忍於心,畢竟,在這個時期誰再沒個離別呢?說不悲傷又怎麼可能?
柳惠拉緊衣服的綁帶,小步走到憲兵麵前,掏出幾張票子說道:“對不起了官爺,您要多少錢您就開個數吧!我們可以給,我們願意給!但請您看看我們誰像是願意分別的人?再給一點時間就好……”憲兵默許了,也許是出於無奈,柳惠點頭笑了笑,將一疊票子折疊好塞入憲兵的口袋,麵色被風刮的發紅,卻依舊洋溢著外露的熱度,“謝謝您,官爺,再一點時間就好……真的,一點時間就好。”
兩輛車子前,兩輩人的友情被迫殘忍割離,幽嘉啟與李科夢在大人的臂彎下麵對未知的兩極宿命,不知該如何言喻,明白事理的大人又怎能輕鬆啟齒?
“到那邊之後,記得找頭子開口要棉衣,髒點沒關係,隻要耐暖,另外,給你些碎銀子吧,黑市上的燒酒都不便宜,如果實在不行,就讓我先生給你們派專機空投支票,有什麼困難盡管寫信上南疆給我看,還有,一定要活著回來哦!”
幽冥將手搭在幽嘉啟的肩上,眼神褪去溫度,變得冷淡,麵龐上強抿出一絲苦笑,“我會的,你們也要小心天氣反複無常哦!”下一刻,她硬生生的將幽嘉啟拽上車,不顧她不解的抱怨,隻是默許地對司機說了聲:“開車,趕上前麵的大部隊。”車緩緩的開動了,魔力的餘溫從尾氣管噴出,像小鬼低聲的哀怨。
一切都淹沒在默許下永劫的大沉默之中了……
……
金陵,凱邁特公主行宮裏,鐵鐸穿著絲綢銀灰色風衣,U字繞著脖頸戴著格子羊絨圍巾,頭戴鴨舌帽,穿著樸素的黑色布褲和一雙偏黃的黑色皮鞋。
今天是宣戰並再度南移的第一天,首相早早的就讓鐵鐸趕往行宮,奉勸凱邁特公主珀希亞和民眾一起南移,怎想卻遭到了公主的反對。
珀希亞身著紫色的絲絹露肩連衣短裙,一圈金質的肩環凸顯了她氣度上的非凡與種姓的高貴,她那一雙碧綠的瞳孔彷如荷塘中倒映的皎潔的銀月般華美,透著些許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一張精巧的錐子臉承載著傲然的眉宇,高貴卻不失那份隻屬於女性的活潑與靈動,在月色下仿佛一隻輕盈的飛燕。
“撤退公文已經貼出了,公主殿下,對您的冒犯,鄙人感到慚愧,但為了您的安全考慮……”鐵鐸正想解釋,就被珀希亞打斷了,“為什麼,賤種可以毫不猶豫的赴死,貴種卻可以口若懸河,視而不見?”她凝眉時,輕輕撇起的透明雙唇像水滴般綻放在雪山下清麗的湖泊裏,“難道,死亡隻要閉上雙眼就不存在了嗎?難道,嘶鳴捂住耳朵就可以逃避了嗎?”
鐵鐸畢竟是以漢人常規的思維來考慮的,卻沒有料到凱邁特人無論男女都是要習武的。
“請殿下不要難為鄙人,鄙人也是按命令行事,況且,為了您的安全考慮,您的安全!”鐵鐸強調道,他緊緊的抱住了懷中的公文板,好顯得那些條文更能有存在感也更能給他以支持。
鐵鐸不敢放肆,隻得鞠躬請退,“回,回稟公主殿下,臣下告辭,您再考慮下吧!”
夜裏,珀希亞無心睡眠,她披著睡衣,在月光的庭院中走向一個她好奇的地方,那裏有一隻海妖,是皇上親征極北的戰利品,漢人當然不懂,但她懂,海妖若不出自非常悲傷的原因,絕不會在每夜發出那樣哭泣的歌聲。
囚籠之中,被囚禁的魚尾海妖,幹裂的藍色皮膚上析出點點鹽粒,魚鰭像是老機械的齒輪再也難以撥動,那歌聲中是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沙啞呻吟,全都是,隻可惜克諾索斯與金陵相差甚遠。
“你在思念什麼呢?”珀希亞用克諾索斯語問道,海妖慢慢的抬起了腦袋,用閃著光的猩紅的雙眼凝望著她。
“又是什麼逼供的把戲麼?我想我很快就會死了,你們怎樣處置我都無所謂,隻是希望你們能放過我的兩個孩子。”海妖的氣息微弱,像被海藻汙染了的浪濤沉悶的潮聲,但因淚水而炙熱的瞳孔中,卻仿佛有一息依然存在。
“我想要來幫你,我不是政客。”珀希亞試著用這樣的方式安慰海妖的情緒,並嚐試了解她哭泣的原因。
“在克諾索斯,海妖一族的卵殼是帝王的補品,他們無止息的捕殺我們,不會理會我們的哀傷與感情,再後來,教廷站了出來,頒布了法律,保障了我們種族的繁衍,但仍有一些時令的偷獵者,為了金錢和地位,不惜鋌而走險在黑市上賺取這份暴利,我的八個孩子,有五個因為這種行徑而在胎兒時被強行暴露在空氣中悲慘死去,一個被流亡的我帶到東方,還有兩個,被我狠心扔下海溝……”她說話的時候,紅色瞳孔中燃起的希望仿佛夏夜的篝火叢般美麗,那是她最後一絲繁衍的希望。
“那海溝中的孩子呢?”珀希亞追問道。
“如今,我能感受到她們活躍的氣息,明明很近了,我能感受到她們也來到了東方,來這裏找我,通過巫婆的時空魔法。”海妖話鋒一落,突然急切的惶恐了起來,“我知道我對於你們人類來說,也許罪惡滿盈,我自身也並不畏懼死亡,如果能夠要求,就請給我一個痛……”海妖的眼中溢出淚花,突然變作反悔的拙劣,“哦不,我不能死,我還要去找她們!我的孩子,她們還活著!我能感受的到!”反複無常,或許喪子後的她的精神世界,已經垮了,珀希亞站了起來,依然低著頭,她想要證明自己並非救世的屠夫,但一切證詞在虛偽的汙染下已經蒼白無力。
還要創造多少起相同的悲劇呢?在這個時代,多少神話故事都曾描寫過的美人魚的詩篇,卻殊不知那淒美的歌聲是為何而頌,那寶石般的眼淚究竟為誰而流……
珀希亞從海妖的口中得知,那種骨肉間通心的感知,宛如被極細的金屬絲拉扯著心髒的痛楚,她說也許孩子們在北方,在夏國邊境那一帶的盆地中,那雖然比這裏更要往北,但因為熱空氣常年無法流通,所以幾乎跟雨林毫無區別。
那裏是白河流域,也是戰士們出征的必經之路,因其長期有魔力擾亂磁場與風,所以任何飛機都無法飛越,士兵們到了武陵,隻好徒步穿過雨林,然而另一邊,勒古圖佐,這位來自熱帶地區的蠻王,在那裏設下了天羅地網,夏國一千名士兵正要麵臨極為嚴峻的考驗。
然而更糟糕的是,首相並不了解那裏的地形,為了便於適應大漠粗暴的環境,首相特批重金從波斯購入了一千套波斯沙漠行軍套裝,是透氣的亞麻布製成的袍子,與沙漠夜間用絲綢披風,配上牛皮腰帶與牛皮筒馬靴,再加上一個駱駝皮製成的能夠保溫保熱的水壺,為一套,還有更讓人感到惋惜的是,另外特別進口了二百匹波斯彤鬃烈馬,以及牛羊肉幹和駱駝奶粉奶片,這些物資早在戰士們到達之前就已經被武陵機場拆封了,那些戰士下飛機就可以領的到。
然而他們即將麵對的並不是沙漠,而是雨林,在雨林中皮靴是腳癬的滋生器,絲綢披風會積存大量的露水,會拖慢行程,牛皮腰帶在那裏甚至不如普通布條或者隨便抓一條蛇剝皮製成的綁腿更結實束衣,至於保溫保熱,在雨林裏想嚐嚐二十度以下的水都沒有,漫山遍野全是溫泉,至於牛羊肉和奶製品所提供的熱量,在雨林裏這無疑是在作死,至於馬匹太好,等鑽進去就等著看財政部門如何哭的稀裏嘩啦吧!至少也得心痛好一陣子,沒十天半個月平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