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惡不赦·海（上）
    “海子，禿瓢叫你去辦公室一趟。”
    聽到被同學叫，抱著手機埋頭看小說的海子抬起頭來，清秀的眼睛被厚厚的鏡片擋住，沒有神采卻擁有很漂亮形狀的眼睛還帶著點迷茫。
    “啊？哦。”還未從自我世界裏回歸的海子思維明顯跟不上節拍，海子隨手將手機塞進抽屜，站起來扒拉了一下有些亂的頭發就往外走，不健康蒼白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斂下的眼睛也隔絕了外人對她思想的窺探。
    她低著頭雙手縮在袖子中的走路姿勢的確很容易讓人以為她在想些什麼。
    好吧，其實她的確在想著什麼，此刻的她正在努力的回憶，她什麼時候又得罪了那個滿嘴口臭渾身臭味頭發地中海的家夥。
    上課睡覺？
    沒有在他的課上睡過啊。
    和人打架？
    剛進學校她也沒惹事啊。
    要交手機？
    不是說好隻要不打擾其他搞學習的人就不管她麼。
    煩人。
    海子不耐煩的撇了撇嘴角，門都沒敲直接就直接推門進去了，不耐煩的神色在看到站在禿瓢旁邊的人後有一瞬間的凝固，遮在眼鏡下的眼睛迸出了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冷光後又恢複到曾經暗淡無光的樣子。
    簡直像極了對生活沒有期許了的孤寡老人。
    禿瓢看到海子的時候簡直高興得好像見到了漫天飛舞的金錢蜜蜂，滿臉紅光的張開他那堪比蟾蜍的“香嘴”任由毒氣橫流，“池海來了阿，來來來，過來，我叫你過來阿，是這麼個情況，你爸媽說讓你住校，今天就給你搬過來，宿舍的床位肯定是夠的，但你知道的嘛，我們學校比較講究民主，我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想法，你是？想住呢？還是……有別的想法？”
    即使是一個人在那說沒有人搭腔她們強大的班主任也能自導自演自娛自樂的硬是把這段話給了結了。
    海子站在一旁安靜的等禿瓢把話說完，尚還稚嫩的臉上看不出她心裏什麼感受，甚至自始至終一點變化都沒有，或許有，隻是變得太過細微，細微到不用心去看就沒有辦法看到。
    海子看也不看禿瓢旁邊站著的一男一女，慢騰騰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他不是我爸。”
    這句話一出整個辦公室就寂靜了，禿瓢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尷尬的咳了好幾聲也沒能達到想要緩和緩和氣氛的目的。
    “咳咳，咳，嗬嗬……”禿瓢好像想要說些什麼來遮掩一下僵硬的場麵，但一直站著沒說話女人並沒有讓他如願，女人的聲音生硬的像法官在宣布審判結果，“我和你叔叔這段時間沒空照顧你，你自己這段時間住校吧。”
    不是問句，是可悲的陳述句。
    這個時候那個男人也開了口，“海子，我和你媽媽最近挺多事的，可能忙起來沒時間去照應你，所以就商量說先送你來住校，等一切都穩定了，有時間了就把你再接回去，好不好？”
    這一長段話對海子來說跟廢話差不多，海子麵無表情不溫不火的丟下一句話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隨便你們，等弄好了通知我，我作業還沒寫完，先上去了。”
    海子的離開宣布著這場可笑商量的結束。
    這件事在海子離場後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至少在那些人眼中是很愉快的，至於海子怎麼想，嗬嗬，誰會在乎呢。
    海子回到班裏的時候已經和平常沒什麼差別了，一如既往的悶在小說裏，一如既往的特立獨行。
    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好似不存在。
    這個在別人眼中象征著難以接近的家夥好似天生的神經缺憾。
    這所有的表麵現象就像在向某些人宣戰，沒有什麼事情能傷到她海子百毒不侵的心。
    然而，這所有的堅強的浮光，在沒有陽光的夜裏消失待盡。
    永遠隻看到海子冷漠外表的那些人，指責侮辱海子裝逼做作的那些人，怎麼會看到夜裏脆弱的蜷縮在被窩裏的，那個褪去了堅強外殼的軟弱的海子。
    怎麼會有心去讀懂這個看起來堅強得不得了，把自己保護的密不透風的女孩。
    隻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海子才會露出她的軟弱，那個時候的她，任由黑暗將她吞噬。
    黑暗中的海子絕望的閉上了眼，企圖封閉心中不可忽視的茫然的無助與失落，蹙起的眉仿佛鎖上了所有的哀愁，在第二天黎明到來的時刻，將隨著鬆開的眉頭而消散在浮塵世間。
    海子就像縮在龜殼裏的烏龜，堅不可摧。
    我的媽媽，我也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