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大夫……先生……流血……”
    歐陽少恭正在院子裏整理藥草，聽到斷斷續續的這幾個字，來不及多問，立刻就往陵越的私塾走去。
    自從陵越自請出天墉城後，兩人的確如之前預想的那樣仗劍江湖行俠仗義的一段時間。
    可能兩個骨子裏都沒有遊俠的情懷，都對那種漂泊遊蕩的生活有些厭倦。後來途徑與此，看上了這個小村的靈氣和溫馨，便在這裏定居下來了。
    陵越和歐陽少恭都無意去和村裏的人一樣，打獵為生。那對他們來說，太沒有意義了。
    故而，陵越成了這個村裏唯一的先生，歐陽少恭成了這個村裏唯一的大夫。
    剛剛來給歐陽少恭報信的正是村前頭的王嬸家的二狗子，是陵越的學生。
    那孩子明顯是太著急著慌了說不清楚，可歐陽少恭是什麼人，他能夠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拚揍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陵越出什麼事了，早年在天墉城安陸山幻境中，陵越受了焚寂一劍，因為一直沒有得到好好的修養故而沒有痊愈。在蓬萊之戰的時候，更是擋了焚寂一劍受了滄海龍吟一擊。這後遺症算是徹底落下來了。
    當初提議在這裏落腳，也是想好好給陵越養養傷的意思。這段時間陵越的精神氣都很好，應該不會是陵越不會是陵越。
    心裏這麼想，可腳力絲毫不變。
    村子這麼小，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對歐陽少恭來說，也不過是這一閃念的功夫。
    “少恭，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陵越手中還拿著一方染血的帕子，似是悟到了什麼，梨渦淺笑，“少恭，我沒事。”
    看到陵越沒事，歐陽少恭那提起的心才放下來，順手陵越的手看下去，就看見兩個小孩氣鼓鼓的站著，其中一個臉上有幾道抓痕，另一個頭上在留血，“無礙，待我取點藥來。”
    抬腳就往外走，卻被人拉住了手，“一起回家吧。”
    一群小猴子，當然恨不得早點放學，書中的故事固然精彩，但是樹上的鳥窩河裏的魚也是樂趣無窮啊。
    夕陽西下，陵越和歐陽少恭並肩而行，一手一個孩子，步履輕緩的走過嫋嫋炊煙。
    路上遇見二狗子，陵越蹲下身，細細囑咐了句，再次踏上回家的歸程。
    在這個小村住下後，歐陽少恭處理的最多的就是這再普通不過的皮外傷。熟練的上藥包紮將人送走過後，陵越也才剛剛從地裏摘好菜。歐陽少恭順手的接下，“說好的，你冬天不碰冷水。”
    陵越笑笑，卻並不阻止。
    他們是要相攜相伴一輩子的，不需要在這種小事情上刻意矯情。轉而去爐灶邊升火。
    炒的青翠碧綠的菠菜和燒的外焦裏嫩的鯽魚配合著散發的清香的藥膳外加兩碗白米飯，就是兩人的晚餐。簡單、簡樸卻溫馨平常。
    “陵越，今天聽說王大叔的收獲不錯，吃完飯我們去看看，興許有好的動物皮毛，找劉大嬸做件裘衣禦寒。”歐陽少恭一邊吃一邊談著今日的見聞。
    陵越想起箱子裏那些花重金買的裘衣，本想拒絕，可看著對方期待的雙眼忍不住點點頭。
    哎呀哎呀從前那個勤儉節約縫縫補補的陵越去哪兒了呢。
    不過最後裘衣還是沒有做成，還沒進屋呢，陵越就因那血腥味輕皺了眉頭，歐陽少恭當時就拉著他走了。
    冬至前夕，陵越給學堂裏的孩子放了年假。
    兩人窩在被窩裏懶懶的享受了著冬日暖陽，直到日上三竿的才起來。
    陵越摸了摸及腰的長發，伸手就去夠掛在床邊的霄河劍，嚇得正坐在床邊穿衣的歐陽少恭一激靈，扣子也沒來得及，就伸手拽過陵越手腕將人拉到自己懷裏。
    以前他覺得陵越是這世上最適合拿那器中君子的人。
    陵越執劍的手骨節分明纖細袖長，襯著霄河藍色的劍身更是顯得瑩白如玉。
    陵越出劍的身姿翩若驚鴻矯如蛟龍，幹脆利落間有著揀盡寒枝不肯棲的孤傲出塵。
    可這些年，看慣的陵越執書的手。他才恍然發覺，這樣的人其實一點也不適合拿劍，或者不該說劍，應該是這世間傷人的兵器都不適合。
    他該是溫溫潤潤含著淺淺笑意從容走過這一世的人，不該染上那血腥殺戮。
    “你拿劍做什麼？”歐陽少恭聲色厲荏，卻含著隱隱一絲顫抖。猜不透陵越執劍的理由才越發的讓他無措。
    頭埋在歐陽少恭的胸膛上，感受到對方越發激烈的心跳，陵越伸出雙手有些輕柔的撫著歐陽少恭的後背。
    在感覺到胸腔的振動有些平緩的下來後，才悶悶的開口，“我隻是想剪頭發。”
    不知是不是摟抱的太緊導致聲音傳出來的時候有些失真，歐陽少恭竟聽出了一絲委屈的味道。
    伸出一隻手挑起陵越的發絲，一段時間沒注意，的確是相比之初長了一大截。
    想起懷中人連紮個馬尾都會歪的梳頭手藝，怕是真真會為這三千青絲而煩惱吧。
    “以後，就讓為夫替你梳頭吧。”
    “你……”陵越忍不住抬頭想訓斥身邊人無賴，卻在對方認真而深情的目光中慢慢紅了臉。
    將頭扭到一邊，“那要看你的手藝如何了。”
    這般孩子氣的動作實在是讓歐陽少恭心生憐惜，在對方紅紅的耳尖上輕咬一口，“包君滿意。”
    端個小板凳坐在院門門口，陵越乖乖的讓歐陽少恭擺弄自己的頭發。
    手中的發絲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有些發熱，連帶著歐陽少恭的心也是。
    這頭發梳的極慢，歐陽少恭在梳發的間隙還不忘按摩頭皮，陵越舒服的直哼哼。
    待梳好之後，即使心裏滿意極了，陵越還是作作樣子專程打了盆水照了照，“不錯。”
    歐陽少恭看著陵越頭上自己常用的明黃色發帶，也覺得很滿意。
    這般打打鬧鬧，半天光陰已然過去，在共喝完一碗藥膳之後，兩個才開始著手包餃子。
    縱無鞭炮聲響，也無子孫繞膝。然那過節的氛圍卻不輸給任意一戶人家。
    隻願歲月靜好，與君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