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陵越收到芙蕖的消息趕到議事大廳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不愉快的畫麵。
    按照天墉城的規矩，入門弟子下山試煉不僅對修為有要求，對時間也有限製。條件寬鬆的是入室弟子。
    可要成為入室弟子，不是長老願意收就可以了的，還必須通過幻境，考驗心境。
    說白了，就是一個雙向選擇加實力足夠的事。
    “掌教真人好，凝丹長老好。”陵越行過禮之後站在歐陽少恭身前給一旁的紅玉點頭示意。
    “你傷還沒好，跑來做什麼，芙蕖也真是胡鬧。”涵素早已看見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女兒，有些無奈。
    女大不由爹啊，比起爹，居然更相信陵越能解決此事，不過似乎自己還真是有些擺不平啊。
    一個不明緣由的要新入門弟子下山，一個要收新入門弟子做入室弟子，一個表示與天墉城無緣那你當初上天墉城幹什麼啊現在給我來這一出。
    “多謝掌教真人掛心，經過幾日將養，已無大礙。”陵越進退有禮，“我聽聞歐陽大夫要離開天墉，故而專程前來致謝這幾日照料之恩。”
    後麵的歐陽少恭聽聞微微一愣，他本來以為陵越是過來留他的，畢竟引薦自己去見凝丹長老的是他。
    後來轉而一想，的確，陵越對自己一直心存懷疑，怕是和紅玉一樣希望自己早早離開天墉。恐怕在這人心裏，什麼都沒有屠蘇來的重要吧。連對自己的稱呼都從少恭變成了歐陽大夫了。
    “陵越？”凝丹長老有些疑惑，隻是單純的有些疑惑。他原先對歐陽少恭此人心存懷疑，也是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想法才開始慢慢定型。乍聽歐陽少恭要走，才破格做出此等提議。陵越這孩子該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啊，為何呢？
    “歐陽大夫初上天墉城，就先後遇到蠱惑鳥和安陸村妖怪事件，之後又忙著照顧重傷的我。如此冒冒然的開始幻境試煉，恐怕會有所損傷。”
    好吧，他們把這一茬給忘了，隻顧著關心歐陽少恭願不願意去幻境試煉了，卻忘了他有沒有這個能力通過幻境試煉。
    幻境試煉這關本是凶險，一般都是由派中修為較為高深的弟子帶領通過。到如今已經默認是陵越負責此項了，如今他身受重傷，一時半刻根本沒有適合的人選。
    而歐陽少恭本是紅塵中來，紅塵執念估計要比自小在天墉城的弟子要深的多，此時看來天墉道法也要低得多。
    如此一想，凝丹長老那顆愛才之心也漸漸熄滅了，當真是自己莽撞了，天墉城修道本就講究緣法，自己如此做，倒是有些強求了。當下對著涵素一拱手，“是我思慮不周，這收徒之事，便就此作罷。”
    既然有一人讓步，這件事自然就好處理了。“既如此，那歐陽少恭你收拾妥當便離了天墉城吧，從此非我門內弟子。”
    “是。”歐陽少恭微微低頭，謙遜有禮。
    雖然走到這步是他算計好的情節，但是事已至此還是有些微微不爽呢比之前站在這裏對峙還不爽呢。
    “好了，大家都離開吧，陵越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是。”
    出來的已經有些久了，陵越的額頭已經微微出汗了。但是在轉身離開的時候，陵越的腳步卻略顯急促。
    他說要給歐陽少恭道謝，這話並不是托詞。
    “歐陽少恭。”陵越急忙叫住前行的人，議事廳在天墉的最高處，相對了，這處的風也是最大的。
    “我之前就說過了，若大師兄道謝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歐陽少恭轉頭，並沒有上前，既已經決定離開，又何苦多生枝節。
    被人說中了心思，陵越也沒惱，上前兩步走到歐陽少恭麵前，隻是輕微的縮了縮脖子，“你雖非天墉門徒，但他日若在山下遇見難事，依舊可以上天墉城求助的。還是那句話，若是商討醫術，凝丹長老自有衡量。”
    其實這話說出去，依舊有還人情的意思，歐陽少恭倒也不惱，隻是饒有興趣，“師兄為何斷言我下山必有苦難。”別人送別，都是祝一路順風的。
    “你既下天墉城，必是執意抗天，前路怎會順利。”陵越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依舊說出自己的想法，哪怕這想法並不多麼美好。
    “陵越不勸我？”歐陽少恭的嘴角反而擴大了些。陵越當初得知他有這想法的時候，可沒表示過同意，當然也沒有表示反對。
    陵越突然有些慌神，陵越是自己的道號不假，然不知何時，天墉城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天墉所言師兄必是自己，即使是陵端那也用陵端師兄稱呼；自己則稱呼道號用以區別各位師弟，不然一叫師弟都應了。這個道號一直隻有長輩稱呼，如今在此之際被一個同輩如此自然而然的念出來，那感覺有點不好形容。不過陵越從來不是一個在稱呼上糾結的人。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吾輩。我心有執念，怎能勸你。你若不傷及他人，怎須阻你。隻希望你莫一念入障，傷人傷心。”
    “陵越所言，少恭記下了。”
    陵越，你的執念，是百裏屠蘇。而我為了我的執念，必須毀了你的執念。
    就算我稱呼你一聲師兄，你喚我一聲少恭，也改變不了我們是對手的身份。
    陵越，不要相見了，這次我可以離開，但下一次，我可未必呢。
    每一次每一次與你相見，我總能挖掘到更令我欣喜的一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