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白樺林。
    樺林穿著第一次和楊玫相遇時穿的那件衣服，白色簡單的運動衛衣。很幹淨，很耀眼。柔軟的夕陽斜斜地照亮了半棟教十樓，在草地上留下了半塊兒教十樓的影子。白樺樹在風中低低地歌唱著。一切仿佛那麼美好，那麼美好。
    樺林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到了，難道真的不會來了？他看著手裏的那對戒指，在夕陽光下格外耀眼，卻刺得人的眼睛發疼。難道真如書上所說，錯過了，就不能挽回？
    樺林漸漸低下頭去，越埋越深。慢慢蹲了下去，思緒不知道在編織著怎樣的回憶或者是幻想。
    突然，一隻影子出現在他的眼前。樺林欣喜地抬頭，卻看見了讓他燃起鬥誌的麵孔。
    “你來幹什麼？”樺林的眼睛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怒，像是被出賣，被背叛，被玩弄嘲笑的感覺。
    “楊玫不會來的。”柳承也不含糊，直截了當的回答。
    “那你來幹嘛！”樺林明顯不是問句，他的聲調隨著他站起來的身軀越變越高。
    “我來？！”柳承把手從褲袋裏抽了出來，嘴角略微的顯出些痞氣。“我隻是想來和你算算賬！”
    “算賬？找我？”樺林有些疑惑，不過憤怒卻沒有絲毫因此減弱。他隻是覺得楊玫太絕情，怎麼可以這麼看清和自己的約定。哪怕是爽約，也好過找個“打手”來赴約吧！
    “是啊！你可是把楊玫給害慘了！”柳承不由分說地出拳，微信語音傳遞的憤怒，楊玫名譽受損的憤怒，楊玫……還有自己的憤怒都順著這一拳一起揮到了樺林的臉上。
    猝不及防，生生吃痛。
    沒有過多的語言，沒有號角和戰鼓的爭鬥，夕陽下，兩個年輕人為著各自的理由，在那片樺樹林的影子下角逐。
    白色的運動衫染上了泥土的顏色，原本俊朗的臉帶了些許淤痕。
    “照片，是你發的吧？”柳承左手揉著右肩，啐了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在地上。
    “是，又怎麼樣！”沒什麼好隱瞞的了，為爭取自己所愛的人，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還真是誠懇，絲毫不隱瞞啊！”柳承印證自己的猜想，腦海裏浮現著當時受到各方冷嘲熱諷而失魂落魄的楊玫的表情，身影。那麼落寞，無助，自己卻無能為力，還誤會他。柳承使勁兒地拽了一下觸手可及的樹葉。
    “有什麼好隱瞞的！我有什麼可隱瞞的！追求所愛，我有什麼好隱瞞的！”這話說得似乎氣勢洶洶，可是樺林低下了頭，想著當時為了爭取主席的席位，隱瞞再隱瞞，最後生生地扼殺了自己的愛情。說毫無隱瞞，樺林其實沒有任何底氣。
    “卑鄙！你知道你讓他受了多大的傷嗎？你知道他聽到的嘲笑嗎？你知道他感受到的背離嗎？那些都是他最好的哥們，多年的室友！”柳承說著有些哽咽，仿佛這些痛都一針針的刺在了自己的指尖一般。“他整日整日地把自己鎖在宿舍不敢外出，他最愛惜的名譽和形象就這麼一瞬間變為最可恥可笑的談資。”其實柳承知道這些都不算最傷心的，最傷了楊玫的是眼前這個沒有了生氣的人，是楊玫經營多年的幻想化為泡影的痛心。可是，眼前這個人似乎不明白，他隻知道楊玫變了心，楊玫不再愛他。可他似乎從沒想過原因。
    愛之深，痛之切！
    柳承不想再多看眼前這個人一眼，他轉過身去，他本想再上前去踢上一腳。可是他遏製住了自己的嫉妒，自己的憤怒。他隻想著當時在楊玫外婆葬禮上的那雙空洞的眼神，想著那個短時間內受到各種打擊的人。
    柳承隻是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足夠強大，可以為楊玫肩負傷悲，撐起幸福。
    不過，愛情不是強者對弱者的愛憐，而是相互扶持，攜手同進。就像橡樹身邊的木棉，而不是攀援橡樹的淩霄花。楊玫卻是這樣想的，柳承似乎並不知道。
    身後的狼藉，狼藉中半躺在地上的樺林。亂雜的思緒，聽不見悲傷，也聽不見喜悅，聽不見腳步，聽不見鳥鳴。隻是夕陽漸漸暗去，白樺樹的歌唱漸漸變得明晰，亂雜的發間雜了一片新綠的白樺樹葉。要是不用起來，一切將停止，樺林或許願意就這樣變成石雕算了。他無法想象，今後的日子，無法麵對以前的回憶。
    朦朧的夜幕中，一個身影漸漸靠近。
    “你來幹嘛？”樺林皺了眉頭，他不願意自己的落魄被別人知道。
    “你，沒事兒吧？”女生將他扶起，衣服很髒了，頭發亂了，臉也花了，可是他的眼睛依舊那麼璀璨。讓人窒息，讓人目不轉睛。不過，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空想，終究是空想。不會因為心機，變成現實。